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夏姬当诛 > 第一百三十章全文阅读

“当年长公主说陛下年幼,为质之事就当由自己承担才是。所以她去了赵国。”她笑,有点心酸的笑,“可是长公主,就和你弟弟妹妹一样,和陛下也是一样的双生,不过是大了几个瞬间而已,说陛下年幼,她难道年纪就大了么?”

“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几个大臣,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于是长公主和陛下交换了身份,带着几个侍从就去了赵国,而我们几个人被挑出来,做陛下的侍女。”

“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就连我们几个贴身的人,也都是严守着一张嘴绝不敢多言的。于是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五年,虽然过的慢,也到底过去了。”

“陛下小时候总是在晚上哭,他说阿姐一个人在那边,不知道会怎么样。自己再怎么样需要假扮是个女人,也到底还是在自己宫里。”

“陛下和三殿下从小长在一处,可是三殿下还未曾怎么记事,长公主就去了赵国,三殿下从小管自己的阿兄为阿姐长大的。”

“直到长公主十五岁那年,我才真正第一次见到了长公主。”

“那时候,昭阳殿里还有一颗很大的桂花树,八月里,长公主说热。径自散了发,松了衣,褪了鞋袜,叫我们用冰埋着酸梅汤放在一旁,自己却借着那点凉气喝用桂花浸好的酒。”

“我还记得那时长公主的样子,或许是在赵国一直都装作是男子的缘故,举止行动都十分英气,眼波流转中全是风流,摇着扇子与小宫女们调笑,哄的一群小宫女们羞红了脸。总是咯咯笑着从长公主身边跑开。”

“之前因为那些秘密的缘故,殿下宫里人不多又管的严,结果长公主一回来,突然就热闹起来了,昭阳殿总是不关殿门,于是引得小宫女们借着各种理由进来看,都觉得长公主殿下俊美的不似凡人。。。”

“我还记得,当时有人和我玩笑说,若是长公主是个男儿该多好,这样,无论如何都要自荐枕席才是。”

她说着说着,不由的带了点笑。

眼波流转间又看向了我,道,“白璧,你知道么,他们都说你弟弟风流,可是他那种孩子气的任性哪里及的上你母亲的那种肆意,而你妹妹……”

她看着我,忍不住笑起来,“你妹妹从小时候开始,特别高兴的时候,眼里也有那种神气。”

“但是到底是不如你母亲,你母亲眼里的英气简直能令男子羞愧,她那样英气,又那样美丽,超凡脱俗,自在洒脱。自她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人。”

是么,我眉眼里曾经流转过那一种英气么?

是么,曾有人觉得我那般美么?

为什么我却不记得了?

“我有时候都不敢想象你妹妹对陛下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你妹妹哭,陛下也跟着哭。可你妹妹笑起来,陛下也总是忍不住要哭。”

“你妹妹小时候,在你还没来的时候,特别不爱笑,总是在哭。她哭一次,陛下背地里就要和我哭一次,他哭着和我说,阿觉,为什么青璃要那样像我阿姐?”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随后他又和我说,阿觉,我不想看见青璃哭,我想看见她笑,我希望她这辈子一生顺遂,我要她比我阿姐过的好。”

“陛下那些年过的那么苦,他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他只爱过我妹妹。可是因为我,他连和她在一起都做不到。”

她捂住自己的面孔,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妹妹,我妹妹……我妹妹那么任性的一个人。”

她呜呜咽咽的哭了好一会,嘴里只有自己的妹妹。

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我已经做好了她待会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了慕容妙的准备了。

然而她停歇了好一会,方才苦涩的笑着,“陛下只爱她一个人……陛下……”

“白蝶舞是陛下唯一的孩子……”

是否天上方才划过了一道雷?

不然我为什么觉得浑身冰冷,不然我为什么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自己?

“这些年来陛下一直都很纵容她,只在她和你妹妹吵起来的时候才会指责她,陛下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可是就算是这样,陛下也不敢承认白蝶舞是自己的女儿……”

“对陛下来说,你们谁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侄子侄女,所以我一直都说,陛下待白璧和紫硫都是一样的,他甚至能为了你们两个不要自己的女儿……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陛下,可是我……”

当时要是我父亲不默认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己的,那么她比阿离大八岁却怀了他的孩子只会被指责为勾引。

甚至因为阿离的死而无法证实她腹中孩子的身份。

而断情,断情当时因为十年无子,已经接到了魏国的朝书,让他在魏国宗室内选择养子。

“在你们三人中,陛下唯一偏心的地方就是,陛下特别疼爱青璃。”

“你妹妹从小难得一笑,然而一旦开心的笑起来,眼里的那种勃勃的英气。。。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真的是连我都忍不住想要掉泪。所以陛下特别纵容你妹妹,你妹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妹妹开心。”

她向我伸出手,我忍不住跪下去,把脸放在她的手心里,任她**。

有时候莫名其妙间,你发现自己成就了一段传奇。然而作为传奇的主人公的你,心里面是虚弱不堪的,你从来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你以为为自己软弱,以为自己愚蠢,以为自己一事无成。

陆笑语有多么肆意,夏断情就有多么细腻。

他所拥有的关于亲情的记忆恐怕都是冷漠与不堪。

我姓陆的那一对父母知书达理,恩爱不疑,而我作为夏红玉的时候的父母。。。母亲暂且不提,那父亲。。。简直是人中败类。

人不该轻易有孩子。一想到那种抛妻弃子只为了位居妻子之上的男人都可以有三个孩子。我就愤怒的简直要失去理智。

为人父母居然不需要任何考验,往往令我战栗不已。

然而紫硫的声音飘忽传来。“那么,我们的父亲是谁?母亲。”

他这是明知故问吗?

还是准备垂死挣扎呢?

母亲不看他,而是看着白璧,开口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弟弟妹妹会叫青璃与紫硫么?并不是因为什么紫青琉璃佩的缘故,你父亲那般钟爱你妹妹,怎么会舍得这样随意给她取名?不是紫硫青璃,而是亲离子留。父亲离去了后留下来的孩子。”

她唇边绽放出一朵极为绚丽的微笑,又带着点娇羞,如同十几岁的少女。“殿下比我小了八岁。可是待我的心从来不变。”

是的,我还有一个弟弟,我总是会忘掉我还有个弟弟。

柔弱的,苍白的,虚弱的,美丽的。弟弟。

他小了我将近六岁,我走的时候他还极小,身子又极其虚弱,我偶尔会去看看他,但是更多的时候我非常的忙碌,那年我才十岁,每天一旦睡的比十个小时短就会困的无以复加。可是我有虚弱无意志的母亲,她的周围群狼环伺,全是只打算以娶她为名转而控制她的群臣。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一个被十数人的保姆们包围着的孩子。

十六岁的时候我回来,那孩子年纪大了些,我也会去看他,但是到底对他感情不深,五六年不见,我对断情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又怎么会记得那个从来就很少见面的孩子呢?我记得他秀美的一如女孩子,柔弱多病,总是缠绵病榻。

如同现在的我。

多病,虚弱,自小就被预言活不过二十岁,唯一不同的地方则是他的秀美,为什么同样的缠绵病榻依旧不曾损害他的秀美?

是了,我这身体,难道不像他么?

我竟是他的孩子。

“殿下当年真的是秀美极了,从小就像个女孩子,又斯文又秀气,我时常想着,为什么青璃除了身子不好外,竟是一点也不像他?长相不像他,性子也不像他,青璃身子不好偏偏性子那么像长公主……”她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段话,终于呼吸一次,道“到底刚极易折。”

“可是后面我又想她终究和长公主不一样,你们两个都能护着她,陛下又特意把她放在紫硫下面……”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白璧握住她的手,把脸贴在上面,他说,“娘娘,你多说说母后,你多说说母后……”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一滴滴的砸在她的手上。

我和紫硫心知肚明。

我们不像其他人,我记得我比他先出生,他也记得。

所以我们从小到大,其实真的不会像魏国太子一样纠结什么叫做先生后生。

我甚至还知道为什么断情会让我做那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

母亲双手捧着他的头看着他,“娘娘做得不好,你生的那般像长公主,只是长公主眼里的那种不管不顾的英气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面上,娘娘真的身体不好,没有时间关心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过的总是不开心?”

“你太小心翼翼了,何必那么少年老成呢,你肆意一点,弟弟不听话就管束他,难道还有什么人能指责你不成?只有一点,白璧,你妹妹身体不好,对她只求你纵容些,只要她不犯什么大错,你就随她去好不好?白璧,你就顺着你妹妹一些好不好?毕竟三殿下思虑过重,才会那般的早逝……”

现下已经是大错了。

她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以为我爱他。

我确实爱他,但是这种爱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

我对他的爱更剧烈,更需要墨守成规,更不能越雷池一步。

我爱他,我爱他到了骨子里,但是我无法以母亲的身份爱他。

我知道自己的很多举动会被人误解。

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只是爱他而已啊。

我只是爱我唯一的骨肉而已。

眼前黑暗一阵阵的袭来又一阵阵的褪去,宛如潮水一般,黑暗中特别寂静,头晕目眩中我感受到了极度的空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