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紫硫走了,白璧除却逼不得已的时候,连出门应酬都少了,只在宾馆里陪着我养病。
而在所有人都明白魏国临安公主的失踪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时,只有一个人依然不怕所有风言风语,义无反顾的来看我。
那个人就是单纯无邪的十四。
他来的时候我已经连着半个月不曾出门,借口养病过着闭门不出的日子。
因为到底还是要避点嫌疑,他轻车简行从后门进来,使得我半点防备也没有,只得命人把他请在偏厅坐一会,自己梳妆了再去见他。
待到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等的有些不耐,问我,“你平日在家里就不梳妆的么?”
“自然不,没有外人,那两个人成日里见惯了我披头散发的样子,他们又不会觉得我邋遢。”我松松挽好的鬓上被她们追着插了好几枚珠钗,插的匆忙,吊着我头皮痛。
想着是十四也就罢了。大家都是现代人,现代人的姑娘谁没有披着头发出门见客过。
于是就随手拆了,放在一旁自己用手摆弄着。
凛去倒茶。睡莲与茹淑远远的站着,现在看着我拆了珠钗,只恨不能用眼神给我戴上,我只做不觉。
十四感叹道,“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没有见到那边那个姐姐。”
我晓得她说的是睡莲,“是啊,她们几个人当中我最怕她了。”
“怪不得她一直都盯着我看,比上次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凶多了。”
于是我就将话题转正了,“是的,自从上次临安公主的事情后,她们多多少少都在意些了。”
我知道他今日是为了阿梨的事情来的,他便也不和我绕圈子,直说道,“太子对你是迁怒。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你回去。”
“太简单了。”我说着,接过凛递来的茶,先端到他面前,又自取了另一杯慢慢喝了一口。等到凛走开后才继续开口道,“相信临安和我合伙骗他准备去夏国玩耍,比相信临安就这样消失不见要轻松些。”
他停顿了一会,和我说,“太子这……未必也太可怜了些。”
我摇摇头,“比起太子,我更担心临安。我知道临安不在我这里,那么她究竟去了哪里?是被人贩子捉去了还是什么,我竟是半点头脑也摸不着。”
他深吸一口气,“那天那样大张旗鼓的找人都没有找到她,只怕就算是被人贩子绑了,现下也……”
我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说。
“你我都知道,当时若是更早些或者搜寻的更大些,或许当时就能找到她,但是现在……当时的那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可能只是更加火上浇油罢了。”
“你觉得她……”他自己停了,摇了摇头,“不能说这种事情了。”他的神色显出一点恐惧感,“你说的我害怕。”
“也有可能那些人依旧看在她美貌的份上留着她,可是她终究身份高贵,想来不敢把她送到能被人看见的地方,可是能因为看重美貌所以留着她的又能是因为什么事呢……”我想到这里,不由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竟是哭了出来,“为什么会是这种事情……”
他未曾想到自己居然能把我惹哭,不知如何是好,“你别哭啊,你哭了我该如何解释给他们听啊?”
睡莲见我哭了,忙走来准备安慰我,但是听闻他这样说,便笑道,“公子想多了,我们殿下素来就爱哭,我们都习惯了,公子莫要害怕,我们哄一哄也就罢了。”
她并未听见我们先前说过的话,只是问我,“好端端的,殿下是不舒服了么?怎么哭了,吓到人家十四公子了。”说着,用帕子替我揩拭了泪水,然后捧了茶给我喝,低声安慰我,叫我不要吓到别人。
我再三保证后,她终于站了回去,回去前还顺手替我将几支簪子插了回去。
“怎么几日不见。。。。。我感觉你被管的更严了?”他等到睡莲回去许久后才敢小声问我。
我摇摇头,“她管的严些。”
“哦。。。”又过了许久,他开口,“你知道朝颜的事情么?”
“你是说醉生香那件事情?”
他点点头,“听说她还分了些给阿梨,接着阿梨又给了你。你没用吧?”
我看着他,“用了。”
他眼睛一瞬间瞪的有铜铃大,“你疯了吗?他们不知道,难道连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怕又将睡莲引过来,压低了声音质问我,“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知道啊。”我压低了嗓音回他,“可你看他们知道么?他们不过觉得那是能治我的药就给我用了罢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这样的人,连罂粟和草果都分不清楚,又哪里能看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合出来的粉末泥膏分出来那本来是什么呢?
不管什么是什么,在我眼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你难道在看见朝颜出现问题之前就知道那是什么了么?”我反问他,他一时语滞,半响后才道,“你该想想如何把那个戒了。”
说到这里,仿佛有了点回神,“醉生香是朝颜母妃找给她的,按照她喜欢的味道仔细调和出来的,她母妃现在对于朝颜乖乖的不惹事还是挺高兴的,甚至求了父亲,说朝颜年纪到了,不愿意去书房读书也就罢了,让她专心在房内做点女工也就罢了。”
“你父亲准了?”
“自然准了,”他说着,“临安不见了,父亲挺难受的。朝颜是父亲最大的女儿,又正巧朝颜出生的那一年他登基为帝,自然更加疼宠一些。”
你看见没有,就算是父母,也会有特别钟爱的一个或者几个孩子。
我想着,不发一言。由得他继续道,“我妹妹们去看过朝颜,说朝颜帐子垂了七八层,整个屋子里密不透风,全是醉生香那种甜腻腻的味道,估计是因为太浓了,最大的妹妹居然当场就吐在朝颜的帐子前,朝颜非常生气,直接用香炉砸了她。她们才发现朝颜居然将香炉放在身边连着点了四五个。她们回来把这话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这香朝颜就只分了临安,临安却没有点,皇后宫中的人又说临安特意包好了送到了你这里来。我本想着你或许会多一个心眼,毕竟你哮喘所以不熏香,却没想到……”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到阿梨,我眼里就忍不住要掉泪。忙用帕子按掉了,“说起来,娘娘还好么?”
阿梨刚不见的时候我进宫去看过皇后娘娘,把阿梨留在我这的那一只绿玉耳环带给了她,陪着她哭了一段时间,到最后还是她劝我,身子不好,不要哭那么多,要我回来好好休息。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宫见过她。
魏国太子怕惹她难受。叫人给白璧带了话的。
他摇摇头,“怎么会好呢,她虽然素来身子不错,但是生育太多多少亏空了身子,又只剩了这一儿一女,太子出宫那般早,膝下承欢的只有一个临安,知道临安不见的那一瞬间她就晕了过去,我虽然没有亲眼瞧着,可是听皇后宫中的人说,她醒来后还以为自己只做了一场噩梦,叫人将朝颜带过去给自己看。”
“做母亲的都这样。”我说着,强压住泪水,免得又将睡莲引来,“你我到园子里走一走,叫他们远远跟在后面,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答应了,我们嘱咐众人后,他和我不远不近的保持了一尺半的距离,跟我一起在宾馆不大的园子里散步。
待我偷眼看见睡莲她们离我们足足二十来米远后,我这才敢道,“你知道么,这世上除了你我,原还有别的人。”
他被我这样一说,倒又些迷茫,“难道我说过这世上只有你我……等等,”他理清楚了思绪,和我惊叹道,“你是说,异乡人么?”
“乘虚派。”我说着,叹了气,“我才知道乘虚派原来是乘虚猿派,若是知道那个猿字,便早就能知道那是程序员派了。”
“听名字像是理科生的门派。”他正说着,我接道,“是了,你记住到时候一个个都要叫叔叔什么的,人家在我看起来大部分人都是研究生起步。”
“这样说起来,我原来算是个文盲。”他说着,着意逗我开心,我便也只得干笑两声,好在我这些年下来算是表情造假届的个中好手,也就这样的糊弄了过去。
“说起来我这边有一个人,以前是个医生,现在应我兄弟们的请求过来照顾我,替我看病,你要是想见他,待我问过他以后再来告诉你可以不可以。”“我是应该感谢你先告诉我他的存在而不是告诉他我的存在么?”他说着,从手里拿出扇子轻轻的替我扇了扇,“天气热起来了,我看你出了很多汗。”
我叹着气,“身体发虚就是这个样子,算不上什么大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互相见一见,但我知道乘虚派是不介意见你的,我觉得你人品不错,那边又欠了我一个人情,若是你有朝一日想要入派,我觉得我都能给你担保。”
“算了,我上辈子看过太多武侠小说了,对于腥风血雨我真没有什么想法。我还是想过我这君王之子的一生。”他说着,将我引向阴凉些的树荫下,又接着和我道,“倒是很想见见他。我想知道好好读书到底有没有用。”
我苦笑着,自己也有些发晕,便单手撑在树上,“读书有没有用要看你在哪里,例如我,你觉得我现在有用么?”言罢又和他道,“你把她们叫来。”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小?”他问着,见我脸色实在不对,忙扶着我让我坐在地上,又朝着那边叫人,让他们快些过来。
我呼吸着,告诉他,“可能是天气热起来了,我有些不舒服。”
“你……可能是个现实版本的豌豆公主吧。”他说着,到底年纪小又老实,不好意思碰我,只是指挥那些人说,“替她松松领子。”
我小声对着睡莲说要她帮我解开诃子,到底靠的近,被他听见了,他忙背转过身,假装在欣赏远处的一从花或者别的什么。
那边凛已经小跑着去找白大夫去了。
到底陈飞扬能看出我是什么病,却在用药这件事情上面并不精通,所以往往都是白大夫为主,陈飞扬为辅,两个人合伙为我诊病,到底使众人感觉到了安全。
睡莲伸手进了我的外衫,帮我解开了诃子,使我感到呼吸顺畅了些,只是依然觉得头晕,“不妨事,只是有些累了。”我说着,往她怀里靠了靠,她却说,“殿下不要动,陈先生特意交代过了的,若是头晕了,就先在原地坐坐,不急着换位置。”
早有人捧上水给我喝了,我这时回他,“才没有人会把豌豆放在我床上来检查我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睡莲道,“殿下真是烧糊涂了,难道有人怀疑我们殿下的身份?要是有这样的人,莫说两位殿下或者两位陛下,睡莲我都不会放过他。”言罢又拍拍我的肩,“殿下不要怕,汗都出了,就该退烧了。”
“又烧起来了?”我自言自语着,怪不得有些难受,“哦,十四,再等等他就该来了,等见过了他,你就走吧,我身子不好,也不好留你了。”
他叹着气,“虽然我喜欢十四这个名字,但是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知道我的真名?”
我道,“陆向语。”
他道,“我这辈子是苏恂,有一颗立在一旁的心。至于之前的事情,倒是并不很重要,我现在过的挺好的。”
“是么?我也挺好的。”晕眩突然加重,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
这边陈飞扬终于伴着白大夫一起来了。
陈飞扬甫一见他就有些不解,倒也不发问,只是和白大夫一起询问了我的身体情况,最后得出我不过是天气热了,有些中暑的缘故。
于是都嘱咐我回去好好休息。
我趁此机会,将手在他们两个之间互相一摆,“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再这样介绍我,我真的会往你垫子底下放豌豆的。”苏恂笑着骂我一句,只剩下陈飞扬不明所以的一句,“什么叫做往她垫子底下放豌豆?”
“豌豆公主啊,她身子太弱了。”苏恂说着,继续对依然不能理解的陈飞扬道,“我是第一次知道除了我和她之外还有别人。”
接着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倒是想听,却也终究有心无力。便自顾自的回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