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郑微年安顿下后,已是晚上九点,程嘉玺家里来电话问怎么还不回去,半年多下来程嘉玺已经习惯了回家不是一个人的感觉,虽与父母之间的关系远没有普通人家那样的亲密,但也已可以礼貌地交流。
挂掉电话,徐颂在一旁轻声地说:“你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可以了。”
幸而郑微年并不是生了什么病,而是因为长时间疲劳加神经紧张,而且本来就有点贫血,这才发了烧晕倒的。程嘉玺握着手机深深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郑微年:“你好好照顾她,我明天过来看她。”
徐颂点头,程嘉玺又看了郑微年几眼便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对徐颂说:“你别把她的情况告诉她妈妈,就说她回去休息了。”
徐颂又点头,就算程嘉玺不提醒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给阿姨添乱了。程嘉玺的脚步逐渐远去,徐颂坐在病床边上,俯下身去看郑微年。他从没有看见过她如此疲惫的样子,脸苍白得吓人,眼圈青青的,睫毛细细长长覆盖在下眼睑上,似乎梦里也不安稳,轻轻颤动着。徐颂看着看着有点发怔,突然探下去吻了吻她的额。
那吻在她额上停留了很久,直到徐颂感觉到什么东西像羽毛般轻轻扇过他的下巴。他愣了愣,离开她的额,视线下移,正对上一双静静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醒了......”徐颂有点尴尬。
郑微年倒是很平静,眼睛静静地看着徐颂:“嗯。”
徐颂接不上话,那一刻手都不知道放哪儿,过了一会儿听见一声轻笑:“你刚才亲了我?”
徐颂看进那双眼睛:“嗯。”
“你脸红了......”
徐颂看她笑盈盈的样子,知道她是在逗他,便也不臊了,伸手过去摸摸她脸:“看你睡得像个小孩子。”
郑微年脸上的笑一瞬间隐去了,她伸手盖在他的手上:“我妈妈她......怎么办......”
徐颂顿了顿:“你该做的就是不要让她担心,你这几天的样子你妈妈都看在眼里,其实她反而更担心你,你就像平时那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上课写作业,就要高三了,你妈妈一定不想看见你因为她学习都不学了。”
郑微年出奇的乖,她垂着目光安静地点点头:“我会的。”
第二天早上程嘉玺到医院的时候,徐颂已经在那里了,程嘉玺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嗯,感觉好多了。”
“等一会儿去看你妈妈的时候,记得跟她说你会去补考的事,别让她担心知道了吗?”
“嗯。”
“暑假期间的补课你也要去,不要落下。”
“我知道。”
“以后要帮忙记得和我说。”
“嗯......谢谢。”
“......”
“老徐?”
“嗯?”
“昨天晚上,你怎么想的突然亲我?”
徐颂脸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郑微年笑眯眯:“我竟然还被亲醒了呢,搞得好像童话故事一样。”
程嘉玺听到这里身体都僵住了,他突然不想听下去了,僵硬地转过身就抬腿向反方向走去。
徐颂亲了郑微年?
程嘉玺的脑子里满是这样的问句。他感到心里很乱,不由地加快脚步,走下楼梯,他突然被叫住。
“阿玺。”
程嘉玺抬头,看见父亲站在眼前。
“爸。”
“你在这里干什么?”程父皱了皱眉问。
程嘉玺也想过这里是父亲的医院,很有可能会遇到,没想到这么快,他说:“同学生病了,过来看看。”
程父点点头:“早点回去。”
“嗯。”
程父看着儿子疾步走出去的背影,皱着眉转回头来继续走他的路。他的这个儿子,性格沉稳,却过于闷了,还很倔,回来这么久,和他说话从来是礼貌却疏离的,他虽明白自己当初为了前途放他一人留在国内,缺席了儿子成长的关键岁月,但血缘终归割舍不断,他不想半年多下来儿子依旧不冷不热,程父心中叹气,朝自己刚接手的病人所在的病房走去。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郑微年歪在床上看着徐颂削苹果,徐颂本来就不会削,被郑微年看着更是紧张,削得歪歪扭扭,而且还很厚。
郑微年脸上笑容更盛,徐颂鲜少有这样局促的样子。以前和他在一块儿都看着他大事小事都不上心的样子,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只把他当做自己心情的垃圾桶,大事小事都找他,以前并不觉得他们会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可能,但如今看徐颂的样子,或许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郑微年伸出手指戳戳徐颂的手臂:“老徐。”
徐颂手中的苹果皮应声而落,徐颂尴尬地低头看掉落在地上的那节丑丑的苹果皮:“干嘛。”
郑微年爬过来,伏在床边低头端详那节苹果皮:“你以前没有削过苹果吧?削得这么丑......”半晌抬起头来,眼里的笑意却被郑重取代了,“老徐,谢谢你,每次遇到什么事,你都在我身边。”
徐颂没有那么严肃地和郑微年对话过,心中慌乱,本就不知怎么接话,郑微年突然爬过来抱住他,他更是愣了,一手举刀一手举苹果,呆了半天才双手合住揽住她。
郑微年伏在他怀里:“老徐,你真好......有时候我在想,能让我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每一次,每一次困难你都陪我度过,你真好。”
徐颂开始觉得郑微年有点怪,他怎么觉得她这样并不是仅仅在谢谢她,反而是......心情低落需要有他来转移注意力呢?
徐颂用手臂拍拍郑微年:“你怎么回事?”
郑微年不说话了。
徐颂想,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犹豫地开口:“程嘉玺他......”
“他没来。”郑微年闷声打断,“他没来......”声音渐渐低下去。
郑微年其实心里是想见到他的,虽然狼狈,但却希望那些独自害怕的夜里有他可以陪在身边。但是,他没来。可笑的是,郑微年竟然都会梦到他抱着她,还对她说“不笑也是可以的,哭出来也是可以的”,但她从那场沉睡中醒来,看到的却是徐颂的脸。
徐颂越觉得奇怪,这丫头是不是睡糊涂了?
“喂,你在说什么?”
“程嘉玺还不知道吧?也对,他不知道,也就不会来这里的。”郑微年小声地说。
“你烧糊涂了吧......”徐颂无语,“他昨天来过了,还说今天也会来。”
郑微年摇头:“不可能,那他怎么还没来?你别安慰我了。”
“我给他打电话。”徐颂说着摸出手机。
程嘉玺走到医院门口就后悔了,再怎么说也该弄明白再说啊,他顿了顿便往回走,郑微年和她妈妈的病房在同一楼层,他朝郑微年的病房走过去,却在经过一个病房的时候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