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眉头一扬,不服得道,“宫里也有姑子,不比宫外的差。”
“呵呵……宫里也有做法事的姑子啊?嬷嬷在后宫深受主子们的重视,从嬷嬷手里出来的娘娘们,哪一个见到嬷嬷不乖乖的叫声杜妈妈?奴婢也喜欢听写佛经,清静清静心神。”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准能从杜嬷嬷这里知道个一二的。
杜嬷嬷闭目,沉吟道:“难得小主这么有心。”
我莞尔一笑,“嬷嬷还是叫奴婢姑娘好了,小主小主的这么叫着,奴婢听了倒是听别扭的,不知道嬷嬷怎么记得改口了?”
“灵姑娘几次被王上召见,岂能再以‘奴婢’自称?若不是你身份特殊,想必早就加封了。”杜嬷嬷皮笑肉不笑,话说的阴沉沉的。
我淡然道:“加封怎样?还不如学习嬷嬷这样清静修为呐,看得开这宫中难分你我的争斗,原来太平的时候,我也曾请过一些姑子,没事儿就听听诵,读读经的,本想慢慢收了那份不安的心,到不知竟还是惹了祸事。如今又想起了从前的那些姑子了,嬷嬷喜欢信佛,这宫里姑子又不多,不知道嬷嬷知道有那些姑子曾经在漓若轩做过法吗?”
“哦?”我扬扬口气,“嬷嬷知道我想找谁?”
杜嬷嬷冷然一笑,“无论你想找谁,都不在了。”
我冷笑,“嬷嬷知道这么清楚啊,她们都去哪里了?实不相瞒,我只想知道其中一个姑子的行踪而已,她在漓若轩大乱之前,一直是个装哑的婆子。”
杜嬷嬷猛然抬起双目,赫然盯着我,手下一紧,念珠散落一地,“你……你想找萨满……那个疯子……”
萨满?那个疯女人叫萨满么?我抑制着内心的翻天覆地的震撼,尽力平静的笑道,“萨满?倒像一个异域法师的名字,她怎么是个疯子呐,嬷嬷说笑了,王宫是何等地方,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市井庄镇,倘若是一个疯子,她能在这里多呆到一刻吗?”
杜嬷嬷冷笑,侧脸寒着眼睛看着我,那种神色诡异的让我不寒而栗,“她从不说话,性情乖戾,像一个活死人一样,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宫里簿子上登记的时候,只说她是碎石庵的姑子,后来陈宫娥觉得这个人行事奇怪,差人去巡查过碎石庵的这个地方。派出的人还没回来,漓若轩便发生祸乱,当初在漓若轩的姑子们有的前几日病死,有的便不见了踪影,而这个萨满就是失踪的一个。”
“嬷嬷知道的好清楚!”我抿嘴轻笑,“素来知道嬷嬷同陈娘娘的关系不错,但是不至于仔细到这个地步吧?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能引起嬷嬷和陈宫娥注意的原因。”
杜嬷嬷面色一煞,苦笑道:“原因?呵呵……不过是……”她冷冷看我一眼,“小主问的也是极为仔细,不过老奴想知道小主想找萨满有何事,奉劝一句,来之则安,纠结那么多旧事又有何用处?”
我微微一怔,断然道:“那个姑子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置于什么重要的事情,嬷嬷还是免问的好,若想帮忙就劳您尽您所知道的告诉我,若不想管这闲事,我也不会生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咬重最后一句话,但并不逼她说出真相,对于这件事情,逼迫只会走更多的弯路。
杜嬷嬷不再说话,虔诚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默默诵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我起身,道了个福,告辞,转身的瞬间,忽听身后长叹一声,“罢了,天命如此,天命如此。之所以令陈宫娥上心,是因为她曾在深夜里交给她一样东西,为什么会让我注意,呵呵……不单是我注意,整个皇宫内院的姑子们都有所留意,那几个死去的姑子每人手里都持有一把萨满的头发,捧着那撮头发,临死的最后一个动作,最后一句话,皆是冲着宸宫方向,顶礼膜拜,口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我冷笑,内心却油然而起一股悚然感,如冰凌自上而下的灌入一般,“嬷嬷末信这种无稽之言,皇后娘娘?呵呵……宸后未立,区区几个姑子的话,不算作什么预言。”放下最后一句话,我仰天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萨满的事情,线索只剩下陈宫娥手里的那件未知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再查,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让我一下子就能寻根问到底,那么这个萨满定然不是我想找到的人。我不禁停住了脚步,看着天空上的积云,有些失神,如果萨满真的是那个疯婆子,那她为什么给我留下这么多线索让我去摸?无论这是不是另一个圈套,我都要追查到底,不过现在,我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
“主子,咱们去浣衣阁还是绣衣房?陈宫娥平日里多在这两个地方走动,嬷嬷不是说那个婆子把一件东西交给了陈宫娥,您不是想找她的线索吗?”香茹伶俐的问道。
陈宫娥那里我是要去的,不过,现在有一个地方我很想去,我笑笑,“不着急,一个疯婆子能翻多大的波浪,不用那么上心,东西放在陈宫娥那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少得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宫吗?”
我淡淡一笑,“不,我们去燕熙宫。”
香茹身子一颤,紧抓住我的胳膊,“燕妃娘娘那里?主子,您怎么想起来去那里?!那里去不得!”
我默默微笑,轻轻抚平衣裙上折起的裙摆,淡然道,“哦?为何去不得?”
“主子不知道吗?燕妃自从那日被王上训斥,到现在也没有得到王上的召见,虽然大家都知道王上没有降她的罪,但以后也定然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再得宠幸了。现在燕熙宫是宫中最晦气的地方,咱们还是躲远点好。再说了,别人不知道,茹儿还能不清楚吗?那日萱若园就是她着意害主子的。就这一条咱们就更去不得了。”
他的心倒底在想什么,谁能知道?谁又能猜得透?我别过脸,不看香茹,冷道,“宫中最晦气的人莫过于我,最晦气的地方莫过于月婵宫。当初人人不也都像你这么想吗?可如今呐?人人都觉得我这个弃妃又要得宠,连久居深宫的老嬷嬷都改了口,唤我‘小主’。燕妃娘娘不过是翻了个莫须有的小错误,要想翻身,比我更容易。”帝王的心思,永远猜不透,与其费力的跟他周旋,不如我独善其身,潇洒点,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香茹不再多言,眸中滑过一丝不解的忧虑,一路上,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快到燕熙宫宫门时,才抬起红了一圈的眼睛,嘤嘤道,“主子跟别的嫔妃不同,您跟王上看起来就是天生一对……”
“好了,香茹。”我冷冷打断她的话,想起昨夜他那冷漠疏离的样子,心微微一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变得很难过,会心痛,“燕妃娘娘不是善类,谨慎点好。”说给香茹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燕熙宫的华丽相比于绛云殿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此刻却是清冷的厉害,空空旷旷的连走动的宫女太监也很少见到。萱若园宴请之前,据说她还是宸轩较宠爱的一位,几日之间的巨变,这么华丽的宫殿已成为过往的摆设,看上一眼,那停滞在内心的记忆,便被痛苦的揪着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让我莫名的熟悉。我鼻头微微一酸,一滴泪滑落在唇边。
“主子……”身后的人轻轻碰碰我,我抬眼,一个穿着光鲜的丫鬟正站在朱红的漆柱后面,冷冷的看我,眸子里怨恨的神色,让我浑身不由的一冷。我微微侧身,同香茹咬耳道,“这个丫鬟是燕妃的心腹丫头吧?”
“嗯,主子记不记得您同如意的那个玩笑话,她就是如意姐姐,燕妃的一等丫鬟,吉祥。”
怪不得这么向着她的主子。燕妃果然因为萱若园的事情,恨我入骨了。
不过我此行不是来吵架的,也不是和解交朋友的,尽管是打着“朋友姐妹”的旗号。
有一件事情缠绕着我的左右,有时候我会觉得灵惜在用另一种方式,不断的提醒我,在疏导给周围一些不为人知却又是重中之重的讯息。这件事才是我一早询问香茹过去的动力之一,得到萨满巫婆(暂且假设那个婆子是叫萨满好了)的信息只能算是个意外收获。
这件事情牵连着太多藤萝,我一个冷宫弃妃很容易在寻根究底的过程里,被人踩死。所以说,说是结盟也好,说是利用也好,燕妃无疑都是我合作的最好对象,但愿我的筹码她能接受,但愿她的根茎没有这么早的被后宫里的那位给死死攥住。即便是攥住了,那又怎样,淑妃给她的甜头是步步高升的权利,荣耀,而宸宫里的他,掌握的却是她的生杀大权,不知道命和权相比,燕妃会选择哪一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