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既然如此那我便见他就是了。”
桑离笑着摇摇头,“不着急的,灵姐姐还是先处理完身边的事务再说吧,那样更好一些。”
桑离的话令我微微诧异了一下,她竟然待那个未知的人如此尊敬!让我先处理完身边的杂务,并不一定是照顾我,体贴我,或许还是因为见那样一种人,须得心无旁骛,那样便更好一些。
而我再多说什么已然无用,该见到的总会见到的,不该见到的,即便是我强求也不一定能见的到。我笑着点头,“好。”
月露冷,梧叶飘黄。宫中什么都很华丽,华丽到一年四季你都以为置身在绿草盈盈的生命之色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乍一出宫这种不可言说的焦黄之色,让我蓦地感觉到一阵秋寒。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又满径。不是落红了,是落秋。
欣然从屋里跑出来,细心的将带有细细绒毛的裘衣给我披上,不厌其烦的提醒着,“娘娘,天寒了,回屋吧……”
我自认没有李白杜甫那般对自然贪嗔的情节,只是蓦地来到一个简单而寂静的院落,一时间我竟也难以控制这种对周遭景色的贪恋。听了欣然的话,我本不以为然,仍固执的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可是她也只得接着说道,“这是桑将军府,您若是病了桑将军不好交代。方才夏管家来说了,将军回来了。您需不需要见一见他?”
我愣了一下,想说没必要,可开口却是,“见见也好。”
是的,见见也好。或者说,不得不见吧,因为我总要回去的,关于刺杀华太妃的事情,不得不问一问。
“华太妃行至阴山脚处遭到刺杀,因为地势险要,随行人丛死伤大半,只有几个护卫护着太妃娘娘得以逃脱,现在在一郡县修养着。王上已经亲自去迎接了,随从的有德容娘娘和贵妃娘娘……”桑玄似乎在尽可能避重就轻,但在最后那一句话上他却若有若无的现出些异样的口气。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无妨,看来咱们确实可以清净几日了。”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我捧起杯盏轻轻饮下,颇有闲情的端详摩挲着杯盏四周的描上去的花儿。杯是莹白如玉的,然而环口处描上去的素胚确实血一般的艳红,红的刺眼,红的触目惊心。
如果真的要刺杀的话,为何不赶尽杀绝?如果真的要刺杀的话,为何还这么兴师动众在杀光所有必要的侍从后,从容的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从大山里走出来,完好无损的回到州府里去安顿。
刺杀是昨日才发生的,今日便快马加急的送到京城里来,然后天子为表孝心带着妻子家人前便风尘仆仆的前去迎接。百姓眼中,定然有一个不错的王上了。
我放下杯盏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想起也许有人还在惦记我,所以便起身告辞退下了,只留下桑玄双眸里微微诧异的神色。
他心里也许会想,这个灵妹妹,或许同从前不大一样了。
我淡淡笑着,月华如水,缥缈如轻纱一般萦绕在碧海青天处,将军府的建筑修葺也是十分精致的,只是这份精致比后宫里少了三分粉黛之气,多了几分如皓月一般的浩然正气。周围花树成林,而我脚下却是一曲徜徉迂回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我住的厢院,小径起始处却是桑玄书房。他平常便经常睡在那书房里。
“娘娘……”
不出所料,亦初准确无误的出现在小径的尽头,黑色的袍子在月光下猎猎抖动,微风浮动,那俊秀青年的面孔上还是有不能轻易就乍现的疲倦。
我笑着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他的方向那边走,走到尽头的时候,他闪身跟在了我身后,“属下查过了,确实又可疑。”
我点头,“难为亦护卫了,你心里肯定很矛盾吧?”
亦初英俊如刀剑的锋眉不由的挑了挑,但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道:“另一件事情也查到了,只是有些不好办而已。娘娘先处理哪一件事情?”
“后一件吧。”前一件事情不是属于我职权范围之内的,自己的本分还没做好,我确实难以分出身来去插手与我暂时不太相干的事情。
“赵家行事极为严密,三个当家的如今都不在京城,行踪目前只能确定一位。”亦初毫不犹豫的答道。
夜是越来越凉了,禁不住的心也凉了些,我下意识的裹紧了下披在身上的裘袍,“在哪里?好上手吗?”
听起来,我好像在对京城中传说中的三大绝色美男动了心思,在月黑风高,茂密林子里,用低沉而诡异的声音问道,“好上手吗?”
“好,但也不好。那个三当家的性情散淡,喜欢广交士族风雅之士,但为人也是有些怪癖的。若是能入得他眼中的人,便可同衣同睡,互为知己。若是看不入眼的,即便你身份再尊贵也不会博得他一眼。”亦初带着自己本身对那人的疑惑,所以言语里不免赘述了些。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
“娘娘,那人自小从不近女色。”
我下意识的扫了眼亦初,不近女色是什么意思?不能看见女人,或者不会同女人说话?天下还有此等癖好的人?就是男同同志也自愧弗如?那一脸郑重而楞次分明的面孔,让答案已经昭然若是。
我蜷起嘴角,点点头,有意思。不仅这个三当家的有意思,连那行动如风如幻的另外两位当家也是十分有意思的了。
我忽然想笑了,下意识倨傲的抬了抬下巴,我又不是要靠女色解决那三当家的,惧他作甚?横竖那人也是一个当家的,宸轩的要求只是让我把一块交给赵家的当家人,置于哪一位当家的,不都是一样的么?
一夜无梦的便睡下了,次日一大早香茹就蹦跳着来催我起床,吵着嚷着有好东西给我瞧。
我懒懒的理了理衣装,并没有因为她吵了我的好梦而感到不悦,因为本来我就打算早起的。早起做什么?径直去找那京城首富?才不是,宸轩好不容易放我出来,我会这么着急着办完事情回宫吗?不会,也不可能,早就想好好见识见识这东临朝平民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有什么风俗习惯,大体同我们那个古代历史有什么不一样的区别?
洗漱过后,香茹还没把她那什么新发现的好东西拿出来给我瞧,反倒另有一人让我心惊了不少。
桑离,一身男装的桑离。她此刻微笑着静候在我的卧房外,青衿白衣,峨冠博带,加上她眉目间本来就有一抹浩然的英气,此刻看来竟有十分的英俊美少年的味道。
反倒是我这身打扮,实在粗劣了不少。我无奈的笑着扫了眼自己身上同样的装扮,抬头笑着看她,“还是你穿起来好看些,我这样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阳刚气不足的羸弱少年。”
我今日女扮男装的出行并没有通知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连我、欣然、茹儿身上这三套男装也是事先托陈宫娥做好由我们带来的。不巧的是,我刚才才让欣然谴了夏管家去告知桑离我身体有些不适,恐怕今日不能见客之种种缘由。
“灵姐姐莫说笑了,身体不适确实应该走走的,只是碰巧了桑离身体也忽然偶感不适了,今日也只得谢客了呢。”桑离眨着眼笑着,那种将帅世家独有的傲然与宽量不由的让我对她心生了几分好感。
我同样亮着眼睛回望她,不禁笑起来,“啊,这样‘不巧’,那咱们便一起不巧吧,也省得一个人寂寞。”
桑离眨着水灵的眼睛笑了,点点头,同我并肩一同向将军府隐蔽的后门走去。那里已经有亦初等人备好马车等着了。
京城里,往日的热闹依然如旧,红色的二层小阁楼,搂檐飞角处,酒肆的旗,小卖铺的幡,各色玲珑而又独特的灯笼,比现代那些由电脑打印制作出来的广告牌多了几分人情味道。
东临朝的京都据说是处在南北交接处的,四季分明,却又景色极佳。自东临始皇帝建朝以来,人们逐渐富庶了些,加之始皇帝注重黎民百姓的休养生息,喜好传播儒雅的风化,因此即便是秋日,来往京都的风雅文士亦十分翩翩如画,举止投足间皆带着一种自于高山流水一般的清雅。
我本就不适合穿着那些密实厚重的宫服,不仅碍于我原本的走路姿态,也是我时不时感到憋闷。原本喜好裸睡的习惯,也在知道宸轩经常半夜到访之后不得不改变了原有的规律,无论是白日还是晚上几乎都被包的密密实实的了。只有这男装,令人不由心生豪爽之气,见那些文人儒士走路风雅很是好看,我也不由的迈着步子,去学学他们的样子。
“公子,那些人的姿态不及咱们小公子好看呐。”欣然巧笑倩兮的推推我,示意我去看桑离。
果然桑离行若如风,姿态宛然一个大家出身且性情高雅清淡的公子,淡淡英眉更是让她本身的气质丰硕如华了。
我不禁驻足看痴了一会,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看得入神的不只有我,路边不少带着书卷之气的人都带着一种倾慕仰望的姿态看着桑离。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桑离桑玄知道些什么,而且并有意无意的在帮助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