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死了么?就这么被扯下了人生的舞台,一直以为主角的我,竟是一点干涉的权利也没有。
我叹了口气,胸口仍是干涩的痛着。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可惜我庸庸碌碌了那么久,竟然这么轻易的被画上了句号,只剩下对生命的失落与叹息……如果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必不会再纠缠那些无谓的是是非非,安安静静的珍惜我所拥有的,足够。
四周静谧凄清,偶尔灌进来的几丝凉风,让人觉得有些逼人的寒气意。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疼痛起来,舒缓了气息,睁开眼睛,我讶然的望着四周。倘若死了,地狱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倘若还活着,那么这里竟然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山崖间的牙爪怪石,或者空寂黑黢黢的无人山洞。
一水儿的青色幔帐。墨绿色的帐顶子,极具古典的绣了些白丝绣花、紫色纹饰,不细瞧还真看不出来,不过旧了些。
我疲软软的躺着,吸了口气,神啊,人类文明存在的地方,那么我,竟然还活着!我咬了咬唇,说不震惊与欣喜。
这坠崖时也不知道给山崖壁上的尖松锐石割伤了没有,我担心的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好,除了喉咙干渴两腮略微肿疼之外,其他别无大恙。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跌落下来,活着已为万幸,我竟然也毫发无损!我真怀疑这地球吸引力有没有出问题了。
一丝冷风绕进帷幔中,直灌我的被窝。“咝——”我忍不住抽了口凉气,瞥了眼盖在身上的被褥,不禁的蹙起了眉头,又脏又薄,盖久了不得关节炎也要生跳蚤了。我撇了撇嘴,勉强的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脏就脏点吧,总比感冒强,这深山窝窝里病了可只有喂狼的份儿了。
这是哪儿啊,这么穷酸。我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估计饿了不止一天了吧。我悻悻的跳开幔帐,心里暗暗念叨:有人在没?人都救了,再赏顿饭成呗?
灰墨色陈旧的八仙木桌上伏着个小女孩,一身和我差不多的青多罗皂袍,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阖着眼,嘟着嘴,睡得正香。鼻子敏锐的捕捉到离女孩不远处飘来的檀香。一个破旧的笑脸弥勒顶着一头蛛丝灰尘,盘腿坐在凹在墙里的佛龛中,怀里揣着的黑陶香炉里,插着几根将要烧完的檀香。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扰小女孩的美梦时,忽瞟见了床头有一破旧的实木小茶几,几上放着一个小托盘,托盘上还有剩下的半盏茶水。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去够着那半杯茶水,先润润喉咙再说吧,还没拿到水杯,伏在桌子上的小女孩忽然抽搐了一下,一脸惊遽的坐起来,好似刚才做了个噩梦。
“唔……”她揉了揉眼睛望着弥勒怀里的那几根檀香念叨,“不早不晚,不早不晚……”嘴里说着,下意识的回头往床边瞄,却巧瞧见我正挑着帘子,伸着胳膊瞅着她。
我忙客气的扯了个笑容抛了过去,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人家才好:大姐?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我都二十八了;小妹妹?人家救了我,我还要再赚人家一个辈分?小姐?现在小姑娘们都对这俩字挺敏感的,想歪了咋办?我正在努力思考着,那个女孩却是无比激动,一下子扑了过来,一脸狂喜,“娘娘,娘娘您醒了?”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泛起了朵朵泪花儿。
娘娘!这称呼……呃,我捏了把汗,担当不起啊!别说“娘”了,我至今还没谈过恋爱……纯老姑娘一个……现在社会的女同胞们,大学读完了读硕士,硕士读完读博士,博士读完读“劣势”,我比她们结果有些偏差,差点读成烈士。
我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保持微笑,“这个……我至今还尚未出阁……”
那女孩还沉浸在自己的狂喜状态中,一时还跟着在自己的节拍望着我傻乐着。圆圆的脸,水水嫩嫩的,笑起来就浮现出俩圆圆的酒窝,憨态可掬的跟福娃晶晶似的。
我用指头戳了戳她的小肩膀,“姑娘?”
“娘娘虽未得宠幸但也是奴婢的娘娘,奴婢的主子。”女孩眨巴着眼睛,慢了半拍的回道,无视我的一脸茫然。
我有点抓狂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什么娘娘主子啊,怎么听怎么拗口。嘎……这头发……我触电般的缩回手,一脸愕然。
漆黑如瀑的长发沿着肩,绕着脖颈垂落而下,用一条闪亮的银色珠链松松地系住,长长的拖曳在地,微风一吹,纷飞如雾。我怔怔的伸出手轻轻握了握,顺滑如水,轻柔似缎,如梦亦幻般。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我昏睡几天了?”
“三天,主子。”
三天!三天之内齐耳的短发可以骤长到如此长如此美丽吗?不能!除非……我揪了两撮狠狠扯了一下,“哎呦!嘶——疼!”不是假发。
“娘娘,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呀?”女孩见我如此,大惊失色,扑通的跪在地上,死命的夺回我的手,一张俏脸顿时梨花带雨的抽泣起来。
“哎!哎!别介呀!我只是看看是不是真的。”我失措的边拉着她起来,边解释我“冒失”的举措。
女孩起身,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脸,睁大了眼珠儿盯着我,眼窝里晶莹的泪珠儿还不停地打着转儿。半响,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主子,您知道我是谁么?”语气里带着忧虑、担心、疑惑、小心。
我坦然的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哎。
见我如此,女孩又扑通瘫软的坐在地上,两行泪倾堤而下,呜呜咽咽抽噎的浑身颤抖,“我……娘娘……好可怜……老爷夫人都去了……连茹儿也不记得了……茹儿……呜呜……”
我无辜之极,看这小姑娘哭得昏天暗地的,自己心里也悲悲戚戚起来,也不知道这是到哪里了,咋看咋觉得跟穿越古代似的。我带着一张苦瓜脸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屋子里有些昏暗暗的,除了一个佛龛,一张旧木桌四个矮凳子之外,还有一张软榻,榻上堆积着些褪了色的旧绸缎子。
屋子约有五十多平米,总共两间,里外两屋由布满蛛网和尘埃的古典六棱洞帏栏隔着,帏上没有古剧中的华丽光鲜的垂帘,只有两个生了绣的小勾子空荡荡的悬在门棱上,颇显凄凉。除了小女孩坐过的桌椅和我的床榻之外,四周皆布满了厚厚的尘埃,像荒废了十多年的老屋,咋看咋像个破庙儿。好在屋子有扇向阳的窗户,伴着洒进来的细碎阳光,屋子里还稍稍有丝活气儿。
“这是哪儿啊?”我皱起了眉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懊恼的嘀咕道。
听见我吱声,女孩停止了抽泣,抹了把泪,怔怔递给我一杯水,看我吞了口,叹气道:“冷宫。”
冷宫!“噗——”嘴里的一口茶皆喷了出去,呛得我鼻儿酸儿水儿的一应俱全。这俩字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将我雷了个五脏具焦。
“冷宫!冷宫!你乱讲什么,知道冷宫是干啥的不?”我沮丧的呵斥道,心里苦巴的皱成一团。天哪!穿越古代,我认了!但不至于混到这么渣的地步吧。冷宫,字典里是这么解释的,戏曲旧小说中指君主安置失宠的后妃皇子的地方,历史上除非你犯错不算大,而且家族未倒,还能住在皇宫里稍微漂亮的小房子里,反之,直接废为平民,关进一个阴暗的小杂院里,跟囚犯没啥区别,这就是宫廷斗争的残酷性。
女孩听了我的呵斥,绝望加怜悯的盯着我,怔怔流下一行泪,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灿灿的绫布来,“我知道,这上面写清楚了。”
呃?我木木的接过来,展开:
懿诏
罪臣尚书尚史之女灵惜接旨:
奉天承运,尚书灵尧臣贪赃枉法,克扣军饷致使边关将士生死,百姓安康于不顾……证据确凿,即日满门抄斩,太皇太后念灵惜昔日护主有功,故免一死,行刑之日打入月婵宫,贬为宫奴。
钦此
东临王朝凌皇太后
宸宜祖太平四年
提花锦缎,祥云瑞鹤的底里,疏落有致,端庄古朴的笔迹,色彩金灿的上等绸丝布景,赫然还盖有类似铸玺的印记。这是圣旨,类似于我在故宫博物馆见过的那种,不是赝品!不是搞怪!更不是开玩笑!我泄了最后的力气,手一松,那黄卷儿在我腿上打了个转,滑落在地。
我瘫软的仰卧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盯着幔帐上的细小花纹,大脑一片空白。怪不得毫发无损,合着我早死了,灵魂在受到坠崖刺激的时候溢出,跑到一个什么东临王朝和我同名不同姓的弃妃身上来了。只有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还当是她的主子还在,愣是守了三天三夜。我转脸瞥了眼叫茹儿的女孩一眼,她抱着那圣旨若有所失的跪坐在地上,倘若不是她这么执着的守着,恐怕我连魂也没地处去了吧。
我打量了她一下,唉——十二三岁的模样就跟着主人一辈子枯死在这破冷宫里了,怪可怜的……这个黑暗的旧社会啊!
“你是叫茹儿的么?”她已经不再哭了,见了我刚才的一系列反映,八成以为她最亲最爱的主子已经受刺激疯了吧。我见她怔怔的形神不聚的模样有些担心,你可不能出啥事儿了,不然留我一人收拾这破庙儿,那才够渣呢。
“茹儿?”我忙起身,拉过她冰凉的手,来回捏着她拇指与食指之间的穴位,重复了喊了两遍。
“咳……”女孩眼睛间或的转动了一下,咳出了一口於痰。谢天谢地啊,这孩子,心眼儿也未免忒实生了。
“娘娘,娘娘,您在叫茹儿吗?您识得香茹了?”女孩醒了醒神,激动的跪爬到我膝边,反握紧我的手,望着我,眼睛亮了亮,“娘娘,您没有疯。”呃,合着当真让我琢磨中了。
“我是你娘——”呃,我学着她的口气,“我是你的娘娘主子,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丢下茹儿呢?”我怜悯的抚mo了她头上梳成花骨朵样的小揪揪,笑了笑。
“哎!哎!哎!”香茹抹了泪,笑靥如花,点着头,俩酒窝里还噙着未干的泪水。
“但是——”我故意拧紧了眉头,作忧愁状,“香茹,我大病刚好,以前的人事好像都记不起来了。”
香茹站起身来,愣了一下,继而叹了口气,伸出肉嫩嫩的小手,替我撩了撩垂落在嘴角的长发,乖巧道:“不怕,娘娘只要爱惜着自己的身子就好,茹儿都记得,茹儿以后慢慢讲给娘娘听。”
哇哈哈,“寂灭,是暗示着下一段有嘹亮的歌音;枯萎,是预示着不久之后有绚丽的新生。”
妙哉!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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