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船夫来了。”白泽说道。
林小待极目远眺,半响,才从冥河黑墨汁一般的水面上朦朦胧胧看到一条小船的轮廓,迷雾中,隐隐约约的,有个戴着斗笠的船夫站在船头。
“船也太小了。”简直就是一条独木舟,他们一共四人,指望坐上这条小船吗?
“他只能载一人。”林感说,“冥河之上,唯有摆渡人能载着灵魂安然过河。”可是对岸却是三生石桥,走过桥便要渡入轮回了,林感满心疑惑问道,“简铭若是渡了河,也该进了轮回,我们还能找到他吗?”
“他在三生石桥上。”白泽能穿透过迷雾看到桥上的人,简铭还远未过桥,他已经困在桥上两天了。
船靠着岸边泊着,彼岸花从脚下一直延伸到了船边,船夫拉了拉他的斗笠,扯着沙哑的嗓子强调。
“我只能载一人,过是不过?”
“自然是过。”白泽应道,眼神看向林小待,是示意她上船。
“姐姐,我去找简铭。”林感争着去自然有他道理,他从未听过渡了冥河还能往回走的灵魂,显然他认为,这轮回路,一旦走出去,便回不来了,他迈开脚补了一句腹中遗言,“蝶影就拜托你了。”
“且慢!”白泽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你去何用?他进了三生石桥,自是困在今生往事,林小待乃是局中人,自然只能是她。”
“就算是,可回不来怎么办?”这是关键啊,林感有些激动。
“我自有办法,你与苍鸾在此等候。”白泽眉毛一扬,俯身折下彼岸花瓣,那花瓣如龙爪,飘入冥河便渐渐的放大放大,像一条木舟一般,白泽脚一踮踩了上去,用下巴勾了勾,示意林小待上船。
“林感,别担心,相信白泽。”这话虽是安慰,却也是实话,林小待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对白泽何来的信赖,他明明三翻几次的险些要了她的命。
她站进了小船,走进了迷雾,白泽踩着放大了的彼岸花瓣跟在小船后面,岸上彼岸花鲜红欲血,船在渐行渐远,笛儿和林感的影子留在岸边变的很小很小。
船上,风平浪静,从此岸到彼岸却是遥远的不得了,船悠悠的撑到了中心,两头看不到岸,林小待心在发虚,她频频回头去看跟在小船后面的白泽。
船夫仰起头望着林小待,斗笠微微上扬,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了出来,他脸带笑意说道。
“上了小船便安全了,姑娘勿忧。”
“谢谢。”她的心还是慌乱的很,仿佛看到船上站着另一个古装打扮的自己,她定眼细看,那熟悉的白衣,那及腰的长秀发,那恬静的脸,她喃喃问道,“我的……前世?”
封灵莞音白衣飘飘站在迷雾里,感觉好不真实,林小待一下愣住了,她居然在向她点头微笑。
“天呐,我又出现幻觉了。”林小待揉揉眼睛,再睁眼一看,封灵莞音还在。
“莞音心死矣,要来世何用?”
这话才刚刚传到耳边,封灵莞音略显悲凄的笑容却随风消散了,她莫名其妙不知道那话是何意,四周雾茫茫的,她只觉胸口闷的慌,船夫在一下一下的划着桨,冥河异常平静,她站在那里,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往船尾方向走,越走越出,眼看再走一步就要踏出船,踏进河。
“林小待!”
是白泽的声音,听这喊声,听这语气,很明显已经喊了她很多次了。
她猛然回神,一脚收了回来,身子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到了船上,只差一点点自己就走进了冥河里去,她这是要自杀吗?
“我怎么了?”她双手撑在后面,止不住的颤抖,她回过头去望白泽,心有余悸。
“莫看船夫的眼睛。”白泽说,他一面费力的驾驶着脚下的彼岸花舟跟紧小船,一面跟她解释道,“灵魂往返在这条路上,总想留几句话给来世,只怕这摆渡人也载过你的前生吧,你前生只求毁灭,她的心念会影响你。”白泽没看着林小待说话,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三生石桥,那里的影像越发的清晰,隐隐约约看到简铭站在桥边,白泽是局外人,他不关心林小待的前世发生了什么,但想着她体内还有一颗内丹,修行之路已定,他便多嘴说了一句,“前世今生同一灵魂,便无你和她之分,日后修行,前世必成心魔。”
白泽提到的心魔并没有引起林小待的注意,她紧皱着眉想不明白一件事,封灵莞音为何说她心已死,只求毁灭?而且,害的她差点自杀了!
“不不,我可不想死。”
她摇着头,驱赶掉脑子里所有的封灵莞音的影像,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很显然不想到她,便不会坠入前生的记忆里。
她心里既害怕又惊慌,她下意识就抓住了胸前的自愈石,“我才不修行,一辈子也不修行。”她只想快点找到简铭,带走蝶影,赶紧离开这地狱。
她看着船前进的方向,忽然看到一个人影。
“我看到了,他在桥上。”那影子小的可怜,根本辨认不出是谁,但她猜,那一定就是简铭,她冲着那人影兴奋的大喊,“简铭……”
船越摇越近,最后泊在桥的石阶旁,“姑娘,到了。”船夫的沙哑的声音说道,指着桥上竖起的一块大石道,“那是三生石,与它照过面便可过桥,桥的那一头有孟婆婆等着,去吧,轮回台没有痛苦。”
林小待站在台阶上,白泽将脚下的彼岸花直接扔到了林小待的脚边,他破天荒的跟她解释了一句,“彼岸花舟,返程可用。”
林小待点头,拾阶走了上去,高高在上的三生石立在桥边,据说那是看管姻缘轮回的石头,而简铭显然是走上桥与三生石打照面的时候被记忆往事吸引了过去。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白的衫衣被潮湿的空气打湿了,软软塌塌的贴在他的身上,他总是神采飞扬的头发,如令湿的像随时会滴出水来,就像刚出浴只用白毛巾轻轻擦过,还飘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他后背的衫衣破了一块,那是刚来冥界时,他替她挡了一下储魂妖而被打伤的。
仅仅分开了两日,她再见到简铭时,感觉像是隔了一辈子,她这一辈子,可以从头到尾没有他的存在,那些先前只要一见到他,便要想起的父母之仇,儿时之爱,统统都不重要了。
仅仅两日,她居然不想再计较了。
“简铭。”她轻轻推了推他,他毫无反应,白泽抱着双手倚在桥边,看好戏的表情提醒她,“他在你们的往事里,你需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