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机B机准备。”秦峻宁拿着对讲器,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发出指令。
沈墨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唐小爱。
他刚刚赶过来,真的是“临时”调动。
他已经忘记了小昭姐是怎么把所有的工作安排给他,他的耳中一直萦绕着秦峻宁电话里的那句简单的话:“做小爱的助理。”
沈墨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失去了悲喜的人,在短短时间里经历了太多的事,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软弱,没有被命运之手打倒。
可是,当他知道要成为唐小爱的助理时,隐藏在心底对命运的怨恨和不服,刹时天崩地裂。
他不知道应该要感谢命运的安排,还是更憎恨这样的人生。
当看见唐小爱站在摄像机前,一身雪白衣袍,干净利落的束发,一张巴掌大的脸,完全呈现出来,他的心再次颤抖起来,只剩下绝望的希望。
唐小爱正侧着头,认真的听着秦峻宁给她说戏,因为第一个镜头被卡住了,她不适应这种拍摄的方法,不像上次青春剧按着顺寻从头拍摄,感情戏容易代入些,上来就是武戏,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张群,刚才你完全挡住小爱了,拜托你又不是新人,下次注意点!”
“小爱,你要也照顾到镜头,在做这些动作时,一定要给一台机个正脸……”
“刚才没有打上光,镜头闪的太快,效果不好,重来一次,你们都给我跟上!”
秦峻宁上一次在青春戏里只是个挂名的监制,这次总算是唐小爱的正牌导演,原本以为他会更严格凶狠,没想到反而变温柔起来,竟然连续NG了三次也没有骂人,
“小丫,给小爱整理下头发和服装。”秦峻宁伸手将唐小爱发梢的枯叶捡走,他只希望这些镜头能一次通过,因为唐小爱要是再这么NG两次,还没入戏就受伤了。
沈墨跟在一个工作人员后面,离片场越近,他的心跳的就越快。
曾经羞涩文静暗恋着他的女生,已经成了耀眼的明星,而他呢?从球场王子女生的梦中情人,变成了小小的助理,来伺候唐小爱……
命运真令人感叹。
“小心!”秦峻宁连“卡”都没来得及说,唐小爱就被严严实实的踹飞了。
对方果然有真功夫,曾经的武术冠军名不虚传,唐小爱真的离地飞出,半天也没爬起来。
M姐站在A机边,也没有喊“咔”,让镜头继续拉近,唐小爱这一摔,整个人都面对着A机的镜头,脸上忍痛的表情正好清清楚楚的完全拍摄下来。
“你怎么搞的?记不住要躲开吗?”秦峻宁冲到镜头里,半跪在唐小爱的身边,脸上有着愠怒和担心,刚才招式都已经练习了很多遍,最后的飞脚得侧避开,可唐小爱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原因,显然晃神了。
幸好这不是拿着兵器打斗,否则就像之前那个新人,一愣神,眼睛差点就被道具戳瞎了。
“对不起……”唐小爱被踢的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来,她刚才那一瞬间,看见了沈墨。
“小爱。”沈墨心里也一惊,他急忙跑过来,可站在唐小爱身边,又不敢伸出手,那个熟悉的名字卡在喉咙里,吐出来的时候轻如云烟。
刚才远远地看,她穿着戏服,已经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仙女,现在离这么近,可以清晰的看见她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毛,和盈盈的眼神,沈墨更觉得遥不可及。
秦峻宁和其他工作人员将唐小爱扶到椅子上休息,秦峻宁轻轻按着唐小爱的小腹,脸色带着怒气,语气却难得温柔的问着:“疼不疼?”
“嗯。”唐小爱有些痛苦的皱起眉,她第一次被这么“专业”的对手踹飞,不疼才怪。
最疼的是腰,后面可没有铺保护垫,摔在坚硬的山地上,后面还有块凸起的硬石头,腰像是断了……
这几天,她的腰都一直酸软着,好不容易避过了钟御卿,以为能休息好,结果受的伤更严重。
“海医生,快点帮她看看,这一组先休息。”秦峻宁原本不想让海鱼鱼回来,但唐小爱就喜欢原来身边的那个团队。
加上心理医生的位置很特殊,如果能让她在工作中压力减小点,秦峻宁也只能接受。
沈墨愣愣的站在忙成一团的工作人员外面,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无用的男人。
“新助理站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点去倒点热水,公司没教过你怎么照顾艺人吗?”秦峻宁一扭头,看见沈墨傻傻的站在树下不动,立刻恼火的说道。
“我没事……缓过来了……”唐小爱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逃出心理医生的眼睛,虽然她从受伤后一直没有看向沈墨。
海鱼鱼心里感叹,沈墨在唐小爱心中,始终都是无法取代的。
即便现在唐小爱身边有无数优秀的男人,她对沈墨也是特殊的。
那是情窦初开初尝爱情的特别记忆,钟御卿和秦峻宁都很难理解的一种青春印记。
“……水。”沈墨端了杯热水过来,只挤出一个字。
“谢谢。”唐小爱伸手端过水,脸上除了有一丝隐忍的痛苦,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沈墨只是个普通的新助理。
沈墨站在一边,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他才是第一个发现唐小爱不平凡的人,却没有料到,有一天她会被打磨的如此美丽,像是一颗花蕊上的晨露,闪着晶莹剔透的澄澈光芒。
“她怎么样?”秦峻宁皱着眉,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钱的臭脸模样,问道。
他也在一边观察沈墨和唐小爱,可惜没有被他抓住任何暧昧的波动。唐小爱越是古井无波,秦峻宁就越觉得她是不是对自己在演戏。
“后腰摔的不轻,肿起来了,如果能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血包最好。”海鱼鱼摸过唐小爱的腰,被石块撞出了一个肿块,第一次演武戏就挂彩,真够倒霉。
也应了秦峻宁的乌鸦嘴……
“没关系,我能坚持。”唐小爱一听要去医院就头皮发麻,看上去某大导演已经非常不爽,要是再专车送自己去医院耽误几天,剧组也不答应啊。
“这个地方要是受伤了会很麻烦,千万不能硬挺,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海鱼鱼按住唐小爱,阻止她后面的话,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虽然偶尔会违反自己的职业素养,但绝大多数的话,还是为病人好。
“沈助理,开车送她去山下,带着海医生一起去,一路小心,别被媒体盯上,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系。”秦峻宁抿抿唇,他一点也不放心让唐小爱和沈墨单独相处,而且海鱼鱼又不是自己的心腹,这三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让自己发怒的事来。
秦峻宁正是因为这样的不放心,才做出这种“放心”的决定。
如同最初准备签唐小爱进公司时,秦峻宁曾百般试探过钟御卿的态度,现在,沈墨作为唐小爱的临时助理,他也要试探。
秦峻宁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男人,他害怕付出的东西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也害怕想信赖的人欺骗自己。
就像一看见唐小爱主动去应酬其他男人,他就会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这只金凤凰翅膀硬了,飞得越来越高,丢下他一个人寂寞的看着空旷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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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细微的颤抖。
他从小到大都被身边的人交口称赞,因为有那样优秀的家庭和父母,他像王子一样生活在迷幻的光芒中,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
如今,他根本不敢看向后视镜,怕自己看见这样的现实,会失控的从盘山公路上冲向悬崖。
唐小爱静静的坐在后排,眼眸微垂,阳光偶尔从脸上闪过,如同电影里的长镜头,悠长而美好。
“医院的副院长是我的朋友,我已经和他联系好了,医院碰到媒体的可能性很小,不用太担心。”海鱼鱼似乎感觉到了沈墨压抑复杂的心情,她一上车就打破沉默,主动和沈墨聊天,将他的心情和注意力尽量转移,她可不想路上遇到车祸之类的恐怖事件。
“……嗯。”沈墨像是在神游,片刻之后才发出一个字来,
“第一次当实习助理吧?”海鱼鱼继续笑眯眯的和他聊着天。
“很幸运,第一次就能成为炙手可热的红星助理。”沈墨终于拉回了点心神,语气中有那么一丝自嘲的失落和沮丧。
唐小爱闭上眼睛,和往常坐车时候抓紧时间养神一样,她不轻易开口说话,也不会参加身边工作人员的任何话题,安静的有些淡漠。
谁会在那深情拥抱时想过,几个月后,两个人的身份会发生如此巨变?
“小爱,你最好躺着,腰上不要用力,等到医院先做透视。”海鱼鱼虽然看不到唐小爱明显的情绪,可清楚她现在满心都是初恋情人和往事,所以叮咛着,帮她调整好姿势,免得压迫到伤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