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年哈哈大笑。
“小姑娘啊,如果他不起眼的话,我也犯不着费这个心思了!好了,你回去再想想。我的时间比较忙,就不跟你讨论了,好吗?”潘永年下了逐客之令。
明珠涨红了脸。潘永年的表情告诉她,她这根本就是在做无谓之事。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无力之感——她真是太没用了!她气愤地转身离开。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潘永年好笑地嗤了一声。
明珠坐在马路边,心情糟糕透了。她不停地想,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卫星海。她害怕潘永年那种人,他们目空一切,老奸巨猾又心狠手辣。在他们那里,世间的法规法则都是没用的,他们可以随意用自己的意志去改写竞争游戏的规则。卫星海被这种人盯上,只能自认倒霉。明珠想到他要面对如此可怕的困境,难过得心都痛了。难道这世间就没有王法了吗!她不相信,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恼怒的她甚至想,要不在报纸或网络上曝光潘永年的卑鄙无耻,看看社会是否可以容忍这种横行霸道!但潘永年刚才对她的那种不屑,还是让她非常痛苦地明白,就算她真那样做,也只会是徒劳,甚至会反过来让蝶衣媚影更受伤。何况她又不知道卫星海心里对这件事的真正想法,她不敢给他添乱。她甚至担心,自己刚才的行为会不会就已经添乱了。
如此苦思良多,最后明珠还是怏怏地回了公司。
她这样一折腾,竟然把半天的时间给浪费了,真是懊悔得不行。
回到公司,同事们都已经下班了。明珠无力地站在门口。想了想,她打起精神回到版房,继续那没有完成的工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开了大门进来。这时已经有点晚了,明珠不安地出来想看看是谁。还好,是卫星海。
“我见这有光,所以进来看看。你怎么还在加班?”他向她走过来,抱抱她,温柔地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明珠撒谎说,她根本没心情吃饭。“你呢?”
“我还没吃。要不再跟我去吃点吧。”卫星海笑道。明珠点点头。
“今天怎样?一切顺利吗?”明珠关心地问。
“挺好的。我找了个厉害帮手。”卫星海笑道。他通过朋友找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这场官司有望早点结束,而且应该能减轻损失。只是确实就像潘永年说的,伤筋断骨是免不了的了。
望着他脸上坦然的笑容,明珠白天里的焦虑一下都消失了。呵,卫星海就是有这种能力,好像再大的问题,到了他面前,都会变成能够解决的事情。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很优秀。她的心情忽然就轻松起来。既然他都不苦恼,她也应该更加振作,支持他。
“你真的很厉害。好像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为不了你。”明珠笑了。她一时兴起,掂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卫星海开心地笑了,这个家伙就是特会讨人喜欢。他情不自禁伸手环住她还了一个缠缠绵绵的吻。
两人到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回来了。
明珠执意要去加班,她说:“把那些事情做完,我才会觉得踏实。”
卫星海看她那么坚持,没办法只好去陪她。他们两人在版房里,一个打版,一个整理资料。卫星海投入工作中,渐渐忘记了时间。等他忙完,竟然已经差不多1点了。
“竟然这么晚了!你累坏了吧?”他抱歉地笑道。明珠摇摇头,她并不觉得累。不知道为什么,跟他一起加班,心里总是安静又美好,一点也不辛苦。
明珠和卫星海手牵着手回到他们5楼的家。一路上两人不时相视而笑,好像心里总有什么特别开心一样。其实这都是因为,这次的困境让他们发现了彼此身上更多的美好。患难中的真情,总是分外的甜蜜,让人感动。
明珠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设计多几套漂亮的衣服,放在档口大卖。她就不相信,潘永年就是上帝,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
第二天,明珠照样去了跟单,跟单完又马上赶回来做衣服。
“何姐,你怎么老是看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明珠一边车着衣服,一边笑问。
何姐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问:“昨天来找你的是不是那个花漾服饰的人?”
明珠点点头,她不想隐瞒。
“为什么他们要找你?”何姐奇怪地问。
明珠简单地把花漾想要挖她过去的事情同何姐说了,然后说:“那种公司,就算再多钱我也不会去的!估计就是一个腐败的贼窝!何姐,你可不可以帮我?我要多做些样版,放到档口去。我们一定要打倒这该死的花漾!”
何姐好笑地看着她:“口气好大!行,你把裁片给我,我帮你车好!”
“谢啦!”明珠高兴地说。她把工艺要求告诉了何姐,然后又去找玉贞。
“你忙不?”明珠笑问。
玉贞这几天的心情都闷闷的。“不忙。”她无聊地说。小婉自动辞了职,设计部现在只剩下一个设计,这两天基本没版可打。
“那我们来研究一些新款,你觉得好不?”明珠兴奋地说。
“研究新款?我们?”玉贞惊讶地看着她。她两眼闪闪发光的样子,跟眼前沉闷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是啊!你打版经验丰富,而我想象力丰富,我们来想想好不好?不然公司里气氛这么压抑,大家做事都没兴趣了。苏玉贞同志,蝶衣媚影就靠你了!这可是个光荣的使命哦!”
明珠突发其想的兴奋样把玉贞逗乐了:“呵呵,好啊!反正我有空,做事总比闷闷地坐在这里好!”
两人说干就干,马上到布料间去找些布料来比划。玉贞还发动了几个美女同事来帮忙给意见。
卫星海来到公司,发现公司里的气氛竟然一扫上星期来的沉闷,同事们基本都找到了事做。他到了版房,看到明珠正与玉贞在笑呵呵地讨论着制板,不由感兴趣地走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设计几个新款呢。”玉贞笑道。
“呵,好啊!做好了放到档口去,小英早就催了,说最近客人都抱怨没上新!”卫星海高兴地说。他眼带笑意看着明珠,不用说,这肯定是她的主意。他的心里一阵感动。
这天,明珠把一件做好的衣服,拿去给设计小杨看,对她说:“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就这个样板帮我画一个设计图?”
小杨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衣服都做好了,直接挂到档口去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重新画设计图呢?
“呵,是这样的,我想拿这件衣服去参加一个比赛,但参赛需要设计图,我不会画画……”明珠红着脸解释说。她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但那个比赛是可以公司的名义来参赛,如果可以入围,公司的名字就会公布出来,这对蝶衣媚影来说,也许是一个很好的宣传。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以啊。”小杨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
“你画的图,设计者署名就写你的吧。”明珠说。小杨点点头。
卫星海决定尽快结束与花漾之间的官司,虽然律师对他说还可以申诉把赔偿款减少些,但他宁愿吃亏也不想再把事情拖下去了。因为长期拖下去只会劳累伤神,使公司的诸多事务停滞不前。还有工厂那边,他走了几次消防部门,发现根本跟他们谈不通,干脆也放弃了。他决定暂时把订单都外发,等公司恢复元气后再重新建立新厂。
这一场战打下来,连工厂在内,卫星海损失了近一百万。还好,理论上他有半年的时间来执行赔偿的协议。
判决书下来那天,卫星海见到潘永年。潘永年显然对卫星海如此轻易地妥协了官司,感到意外。
“想不到你这么爽快!年轻人,有魄力!”潘永年笑道,眼中隐藏着不甘。卫星海竟然宁愿被打趴下去也不肯并入花漾。
“呵呵,相比纠缠不清的压力,我宁愿直接接受惩罚。”卫星海也笑道。
回到公司,卫星海终于感到了一个月来难得的轻松。是时候重新整理一下,再次努力了!
他坐在办公桌前,扫了一眼堆在面前的各种信件。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封信吸引了,他好奇地把那封信拿过来。当看清楚寄件方的名字,他吓了一跳。他惊讶万分地打开来信。惊喜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寸寸绽放开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难以相信地把手中的信又读了一遍,终于欣喜若狂地跑出办公室。
他快步走到设计室,扬着手中的信,对惊讶的小杨说:“举办方想要你尽快把样衣寄出去!天哪,你怎么会想到参加这个比赛的?而且还入围了!”卫星海激动得都要语无伦次了!这对于蝶衣媚影来说不啻于救命之药!
“啊,那个,那个其实是明珠设计的。我只是帮她重新画了图。样衣也做好了。”小杨惊讶又不好意思地说。
“真的吗?”卫星海两眼闪闪发亮,惊喜得难以言表。他赶紧跑去版房,还没进门他就大声叫起来:“珠珠!珠珠!”
明珠和玉贞正在讨论着,听到他兴奋的叫声,明珠惊讶地红了脸,不知道他突然在同事面前这样叫自己做什么。
“你的设计入围了!人家让你寄样品呢!那件衣服在哪里?赶紧给我看看!”他大笑道。
明珠和玉贞对视了一眼,然后哇地尖叫起来,当即就手抓着手跳了起来。“成功了!成功了!天哪,竟然成功了!竟然成功了啊!”明珠尖叫着,简直高兴得要疯掉。其他的同事听说这个好消息,也都纷纷聚拢过来。
“各位注意,今天的班就上到这啦!我们去庆祝吧!”卫星海大声宣布说。所有人都沸腾起来,“哇,太好了!”
一群人前呼后拥地到了一家KTV,疯狂地又唱又跳。从来没到这种场合玩过的明珠第一次被大家逼着去唱一首歌。她满脸通红地笑着,紧张地站在那,给大家唱了一首经典的粤语旧歌,许冠杰的《阿郎恋曲》。
水汪汪的黑眼睛笑态多亲善
你面容上的改变脑里来移迁
轻飘飘的旧时日悄悄地飞逝
数载如梦烟般消回首那堪计
风潇潇的漫长路你只身飘零
仍在寻觅你踪影杳杳象流星
黑漆漆的孤枕边记你的温柔
破晓乍醒多空虚难可再拥有
抬头遥望天边隐隐见那倦鸟返家
你可会象他不久便再归家
但愿重拾美丽往昔再见你一面
一生匆匆怎舍浮云和蓝天
……
她的声音很温婉,男歌女唱,虽然轻软了些,然而反倒更有一种遥远的回忆之感,温柔又多情,卫星海怔怔地看着她,不觉失了神。众人不由自主也跟着轻声唱和,对往事的追忆,总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玉贞当然更喜欢轻快些的,一曲《老鼠爱大米》博得一众的欢呼。而卫星海居然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周杰伦的《青花瓷》。他很醇正的男中音,比周杰伦也毫不逊色地完美演绎了那空灵飘逸的意境。他那帅气的表情,把公司的女孩们都看呆了,掌声不绝于耳。卫星海笑意盈盈的目光对上明珠的眼睛,让她的心跳刹时漏了半拍。
卫星海想不到,就在他焦头烂额的这个月里,明珠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不但跟同事们设计了十几个新款,还成功入围了这次的新星杯服装大赛。新款得到了可观的订单,而设计大赛则最终捧回了银奖,蝶衣媚影的名字鲜明地出现在时装周报上。更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那件参赛作品竟然为他们赢得了金额近百万的订单!公司因为这些接连而来的订单陷入了热火朝天的加班加点中,虽然没有完全抵消花漾侵权案所带来的损失,但是公司的资金危机也基本被消除了!
蝶衣媚影忽然就步入了新的一轮发展。卫星海利用这次的机遇,找到了一个慷慨大方的投资者,在他的资金支持下招兵买马,重建工厂,在07年下半年最后短短几个月,蝶衣媚影忽然崛起,成为了当年业内人人津津乐道的明星企业!
而明珠,终于正式成为了蝶衣媚影的设计师,玉贞则成为了打版部的主管,手下管着四名打版师。
明珠怎么也想不到,在不到半年内,整个公司,包括她自己的命运,就完全被逆转了过来!她也是到了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潘永年会那么想要把卫星海收入他的五指山,他就是太知道卫星海的潜力了。
卫星海吸取了侵权事件的教训,加强了员工的管理,设计部的员工都在合同上附加了条款,若再出现同样的抄袭行为,造成了公司的损失,抄袭者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新的公司形势使卫星海陷入了更加繁忙的状态。他白天基本没空跟明珠说上一句,就连晚上也是常常很晚才回来。
而明珠的生活又重新回到轨道上。她依然努力地学习和工作,过得很充实。卫星海面对危机的超然姿态,与及他抓住机遇的能力都让明珠感到了深深的折服。明珠忽然发现,卫星海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福气遇到了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每当她回想起这半年来的经历,她都难以致信,感觉就像梦幻一般。
虽然比起以前卫星海少了很多跟明珠在一起的时间,但明珠对此没有一丝抱怨。除了是对他工作的理解,更是因为她对他的一种自然的顺从。她对他充满了感激,依赖,还有仰慕。她觉得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是卫星海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所以,她对他没有任何要求,而只是这样平静又快乐地呆在他的身边。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明珠觉得人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坐车经过鹭江时,林政的脑海里闪过一行地址。他知道,明珠就在这附近。他每天关注着她的空间,从她偶然上传的照片知道她在一个叫蝶衣媚影的服装公司上班。自从那一次明珠告诉了他,她喜欢上了别人,他们就再也没有了联系。他现在已经深深知道,明珠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那段短暂而热烈的爱情,从此就刻进了他的心里,成为梦里挥之不去的痛。时间过得很快,新的一年又来了。因为家里人的要求,他不得不把妻儿都接到了身边。林政的事业在过去的一年里也得到了稳定的发展,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在广州安家落户也已足够。
每个人都会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不管你愿不愿意。林政多少次想要抓住那一段记忆,终究无能为力。那一种失去的痛苦,让他每次想起,都心痛难忍。也许没有人会同情他的这份感情,在婚姻中出轨的人,再怎样也是有道德的缺陷。但他无数地设想过那样一个场景。如果与明珠再一次相对,看进对方的眼里,那一份逝去的感情,是否还有可能再看到一丝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曾经的真心,在时间和现实面前,是不是真的就如飞鸿踏雪,终究成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