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竟然也住在白云区!你知道吗,我们只差两个站!原来我们一直都近在咫尺……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明珠躺在床上,耳边仿佛还萦绕着林政的声音。她裹着被子从床的一边翻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懒懒地滚回来。不厚的秋被温柔地把她抱紧,又松开,又抱紧,又松开。她回想起林政望着她时,那傻呼呼的着迷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抱住被子把脸蒙住。
就像梦幻一样,今晚的重逢。难道真有命运一说?
明珠用脚尖轻轻地啄着木床,在脑海里细细地回放着与他见面时的场景,傻笑着。心里暖暖的,轻飘飘的,很愉快的感觉,也许还偷偷隐藏着,一种叫做期待的东西。
“滴滴,滴滴。”蓝色的诺基亚100,在床头向她挪动着,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才回到家,我就想你了!你告诉我,我今天是真的遇见你了吗?你确定,我真的没有做梦吗?——林政”
明珠脸上飞上一朵红云,早已忍俊不禁。她摁着软软的按键,哒哒地响,给他发了一个可爱的笑脸,问:“你喜欢我?”
“嗯。”
明珠抱着被子嘿嘿地傻笑起来。他只用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把她的心填满了。
明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却一大早就醒了,一点也不困。
秋交会第一期今天开展,接下来几天就得准备第二期的了。不过头两天总是很轻松的,接收美工文件,把刻字和喷绘归类好,需要外发的就外发,需要她和同事手工做的,安排好时间开始做就是。但是,他们的上一级,也就是展览设计公司,公司越大,发文件越慢,总是推到最后急得不行,才铺天盖地把文件发过来。好像他们做美工的是神,就算只有两个小时也能吹一口气就把所有的字和画都准备完毕。但他们确实不是神,所以这两天明珠要做的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停地催文件。
所以当林政找到这个不开灯就乌漆抹黑的“工作室”,实际上的小作坊时,明珠正用甜美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客人说:“嗯,是的,我们都可以理解,但是还请尽早发过来哦。您知道的,很多文件都是在使用时才发现问题,如果时间太紧,出了错就有可能来不及挽回。嗯嗯,好的,好的,麻烦您,那就先这样,拜拜。”
明珠知道有人进来,但她一直等到挂了电话才回头,因为她是那种没法分心同时做几件事的人。
“不好意思,刚……”当看清楚是谁,她不由就笑了,脸也红了。“你怎么来了?”
“呵,本来不该我来的。但为了见你,我就跟人家换了工作。”林政笑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今天她居然穿了裙子。上衣是本色的宽松长袖亚麻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削瘦的锁骨,那抹深度,既满载着柔情却又隐藏着不屈的倔强。下身是藏青色的布裙,长及小腿,那么简简单单,却又仿佛思绪遥远,不在近旁。
明珠不由往外面裁床那边看了看,两个同事都在锯着泡沫字,似乎对他们并不在意。
“这是文件,你copy一下。”林政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明珠伸手去接,碰到他的手指,赶紧把手指屈起来,捏住U盘。林政有种想要握住她手的冲动,但忍住了,微笑地看着她。
“下班后跟我吃饭。”他靠过来低声说。
明珠装作专心地操作电脑没理他,一抹笑容却偷偷地浮上嘴角。
林政站起来,好奇地观察着明珠工作的地方。然后又到外间去看那两个男孩锯泡沫字,还跟他们聊了两句。
“6点了,我们下班吧!”明珠一边关电脑,一边冲外面喊。两男孩高兴地吹起口哨,其中一个说:“明珠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啊!”另一个却说:“你头笨驴,你没看人家已经等了很久吗?”“啊,难道那位就是老大说的那位?”“快走啦,饿死啦!”
林政看着两个男孩远去的背影,有些好笑。明珠锁了门,跟林政并排地走出巷子。
“今晚有空吗?”林政期待地望着她。
“嗯,这两天还是比较空闲的,过几天就不知道了。”明珠微微一笑。
“那吃过饭我们去逛白云山吧。我好久没去了。”
“好啊。我还没去过呢。”明珠兴趣来了。
两人吃过饭,天就擦黑了。但秋天的白云山,不会因为夜幕降临就使游人却步。反而夜幕下,上山的人更多。
华灯初上,最后一抹霞光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明珠和林政从白云山的正门漫步往上走。明珠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没想到换鞋子,也没换裙子!早上神使鬼差般穿了那件藏青色的裙子,而为了配裙子,她穿了高跟的鞋子。而林政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他抱歉地说:“我竟然忘记你穿这鞋子不方便!要不我们就在附近走走算了。”
“没事。既然来了,至少也要爬到半山腰吧,不然多可惜!”明珠忽然弯下腰,把鞋子摘了下来提在手上。
“不是吧,你要这样走?不硌脚吗?”林政吃惊地说。
“不觉得呢!不知道是我太轻盈还是脚皮厚,反正不觉得痛!”明珠得意地笑着,干脆提着鞋子原地转了一圈,裙子轻轻飞舞起来。林政看呆了。
“走啦!”明珠轻轻踮着脚尖飞跑在修整得很均匀的水泥山路上,凌波微步般轻盈。林政不由笑了,快步跟上。
他们走完一条很长的斜坡,不觉转到一处高台。山风回环,林海叠浪。放眼望去,可以俯瞰大半个白云区。山脚下路灯像明亮的珠子,串出一条条美丽的线条,蜿蜒至四面八方。而来自建筑物的璀璨灯光,则像散落在珠链旁的水晶珠花,激起耀眼的光华。他们不由停下了脚步,感叹着,遥望着。
“突然好想唱歌!”林政说。
“那你唱呗!”明珠笑了。
“人生梦如路长
让那风霜风霜留脸上
红尘里
美梦有多少方向
找痴痴梦幻的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
梦的延长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
觅我心中方向
风悠悠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林政用低沉的音调哼了几句,居然蛮有味道,其实他是心有所感而发。
但明珠一听就哈地笑了出来。“不是吧,你想到的竟然是这首!”
林政有些尴尬,说:“很奇怪么?你不觉得那歌词实在好?”
明珠的笑容淡了下来,想了想,倒也觉得愁怅起来。
“可是,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这一首,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夜幕笼罩的时分。”明珠好笑地问。心想,那不是《倩女幽魂》的主题曲么?
“呵,不知道,只是突然深深体会到这首歌中的孤独和茫然。没有谁能清楚知道自己的路,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却总是与梦中所期待的擦肩而过……”林政也笑了。
“你看过大话西游吗?”他忽然问。
“大话西游!我听过很多次,却没有认真看过一次。”明珠哑然失笑,“大话西游”四个字,她怎么老是听到人提起!
“很好看的,特别是第二部《仙履奇缘》,很值得一看!”林政认真地说。
他的兴致忽然就来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明珠讲起《大话西游》中的种种啼笑皆非的片断。
明珠本来对周星驰无厘头的电影并不感兴趣,像《整蛊专家》《逃学威龙》《赌神》之类,她都看过,留下的印象大都是:“恶搞,脏”。但林政给她讲的《大话西游》,却让她有全然不同的感觉,似乎其中处处透露出一种悲壮的无奈,让人感慨唏嘘。
以前听蓝彬说《大话西游》,明珠记住了那段最经典的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而彭力雄的《大话西游》观后感,她却一点也想不起,他感慨的到底是什么了。
只有林政跟她说的《大话西游》最让她印象深刻。她后来想找机会好好看一次的,但奇怪的是,却一直没能看。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安静地坐下来看了一次,看完后她才终于发现,就像她一直误解周星驰一样,她一直误解着这个世间。
再说林政给明珠讲完了《大话西游》后,他说:“我们不要再上去了,好不好?高处不胜寒,怕你会着凉。下次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再来。我记得有很多好看的风景,到时再跟你来慢慢欣赏,你觉得怎样?”
明珠点点头,笑笑。其实对她来说,风景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种心情。虽然跟他还没有浏览到十分之一的白云山景,但是她已经很快乐了。而这就是他们今晚一时兴起的最大收获。
“嘿,要不要我背你下去?”林政忽然说。明珠看着他那宽厚的后背,心想,也许感觉会很不错,呵。但她摇了摇头,笑道:“虽然你的提议确实很浪漫,但我这个人有依赖性,只怕到时不愿意下来,那你不就惨了?”
林政乐了:“怎么会!你不下来我就直接背到我家去,挺好的!”
“呵,那我就更不能轻易让你背走了,你说呢!”
明珠穿上她的鞋子,与林政沿原路返回山下。
出了公园的大门,还有一段水泥路。林政越走越慢,干脆停在路边。明珠转身奇怪地看着他,也停了下来。林政又向她走过来。
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住。
“我在想,如果我们走完了这段路,也许我就没机会了。”
他定定地看着明珠。
明珠怔怔地看着他。
四目相视,刹那永恒。
“我觉得,只要还在白云山的范围,也许你就会原谅我所做的一切。”他张开双手,把她揽入怀中,感受着她在他怀里的温度,良久。
“我可以吻你吗?”他低下头看着她,温柔地问。
明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