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婉儿还会对下人道谢。”南王爷略带讽意的声音刺耳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下人又怎么样,”她不悦地看着他,忽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前在林府对我最好的就是下人。”
“你是指小桃?”南王爷冷冷哼了一声,目光似要将婉茹看穿。
婉茹平静地跟他对视着,“对,就是小桃,你口中的下人,就是林府中对我最好,跟我亲如姐妹的人。”
“亲如姐妹?”他嘲讽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改变了心意,“既然是姐妹,你出嫁为什么不带着她。”
婉茹脸色微变,如果他现在追究小桃的去向,她代嫁的事怕是要瞒不住。她沉下脸,眼光变得黯淡,“我的病,反正拖不了多久。”
“别乱想,你不会有事。”
他略带怒意的声音,勾起婉茹的回忆,她看向他,他深邃的眼,停驻着她娇弱的身影,怦然心动的感觉,如同很久以前的某个午后。南王爷看着她若水的眼眸,猛地觉得心慌,他急急地收回目光,拂袖退出房间。看着他慌忙离去的背影,婉茹闭上眼,嘴角的那抹笑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苦涩,有时候,他真的很像他。
王爷去看望十二夫人的消息,在短短一个上午传遍了整个王府,原本不被重视的十二夫人再次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大家猜想王爷不在十二夫人房中留宿的原因是十二夫人素有沉疾,若是等十二夫人的病好了,王爷对她一点会宠爱有加。这么想着,他们对婉茹的态度又好了些,另外的夫人也借着探病的理由去摸婉茹的底细。
婉茹极不耐烦地应付南王爷的一个个小妾,到了午后索性装睡,不去理会翠儿通报有人在外面求见。知道她睡着,她们也不好意思打扰,各自没趣地回去了。休息了三天,在床上睡了三天,病情好了许多,外人也不再来出云苑,只派了下人送些炖品来,南王爷也一次都没来过。她虽然乐得清静,但是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着实让她难以忍受,她不过是咳疾,下床走动是没有问题的,偏偏门外守着婢女,一听她走动便进屋扶着她,她若咳嗽,她们定会轻拍她的背。她背上的伤,可禁不起她们触碰。没有了内力,她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人进来,晚上上药,也得小心翼翼地。成亲那天,她便发觉四个婢女之中,翠儿是会武功的,她的刀伤药效果是极好,却有一个缺点,就是气味极重,她怕被发现,不敢多用,伤好得自然慢了些。就是因为这个气味,她每次受伤回家,定会被他发觉。这一次大约是不会了。
脸上的易容水,只能维持三天,她算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要显露本来面目了,趁着翠儿出去煎药,婉茹放轻脚步走到镜前,取水抹去脸上的妆容,皱着眉地看着镜子的人。易容水已经失效了,镜中那个自己换上这一身衣裳,略显娇态,她冷冷一笑,取出贴身收着的瓷瓶,倒了些易容水出来,用力抹在脸上,不一会儿,镜子出现了一个柳眉杏目的温驯女子,婉茹满意地左右打量,又薄薄施了一层白粉,原本健康的肤色显露出些许病态,加上她苍白的嘴唇,更显几分柔弱。婉茹的样貌在南王爷的众多小妾中算得上出众,正因如此,她的父亲才选中了她,逼她嫁进王府。回想南王爷的十一个小妾,少得正是像婉茹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但是正是她的柔弱,在王府这样的环境中是极危险的。算了一下他们的行程,差不多走了一半的路,她给小桃的银票足够他们一年的开销,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在河山城能很好的安顿下来,等她回去了,再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河山城人多口杂,一时隐匿是没有问题了,住太久就容易出事,特别是他们那种没有心机的人,说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无奈地皱起眉头,无意中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竟有说不出的哀愁,她忽地笑了,苍白的脸色配上明媚的笑,宛若秋日午后的落日一般让人感伤。她不禁敛容,目露杀意,指尖滑过自己的脸颊,冷艳绝伦。暗暗叹了一口气,收回眼中的杀意,她面无表情地走回床上躺下,回想起以前受的训练,现在总算能派上用处。
喝了药,歇到午后,婉茹越发觉得烦闷,索性起了床,也不招呼外面的婢女,自己披了一件水蓝色的袍子,披散着头发,走到屋外。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守着,这个时间正是各房最空的时候,婢女都偷偷溜出房,或偷懒或嬉戏,之前这几天,婉茹一直呆在房中,也不出门,又极少叫她们服侍,她们便大着胆子出去玩耍。一见没人,婉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动了一下筋骨,不小心牵动背上的伤,惹得她一声低呼。日光虽没什么温度,洒在人的身上,仍会让人心生暖意。
南王爷踱着步子,微皱眉头,眼中有稍许烦躁和寒意。近来朝中多事,几笔大的军饷不知所踪,大臣又频频与宫中的人秘密接触,似乎在预谋什么大事,想来又是针对他。他嘴角微勾,目光中的冷意似冬日的寒风,肃杀凛冽。蓦地,他停住脚步,抬头看着出云苑三个字,略一皱眉。他有三天没有见她了,他烦闷地想,拂袖想要离去,却是堵气般走进了出云苑。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他要去什么地方,难道还用得着考虑。
院落中,女子拉着水蓝色的袍子,凝眉望着天边,一阵风吹起,她的衣摆随风微摆。冬日薄凉的日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泛起一层柔和的辉光,她轻轻地咳了几声,垂下头,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当手指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时,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叹惜,轻轻地不知落在谁的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住脚步的南王爷,一阵恍惚,他僵着脸,看着她发白的唇色,眼中流露着他也不知道的心疼。
“为什么不好好呆在房中休息?”
婉茹愣了一下,看着面带愠色向她走来的男子,一时忘了动作。这就是没有内力的坏处,她不能预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也不能分辨来人到底是敌是友。从刚刚的语气判断,他似乎是出于关心。关心?这个词引起婉茹的轻蔑,她细细揣测他的心思,目光记录着他的外形。身高七尺,四肢修长,肤若润玉,眉如剑,目如星,鼻英挺,唇薄透,心思慎密,内力深厚,若要杀他,恐有些难度。她猛地回过神,盈盈施了一礼,现在她是林婉茹,不是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