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立刻凝目朝赵括望去,他面上尚有风尘之色,脚上亦粘着山泥,显然是刚从霍太山上下来未久。若算起来,几乎是与自己前后脚下了山。
她眼神微微一黯,原来他还是晓得自己走了,而她果然还是骗不了他。
赵括听到平原君之言,只是微微一笑,可待瞧见了郑敢身上的靳韦,顿时眯起了眼睛,目光四处游移。
他是在寻自己么?是怕自己亦被卷入其中罢?月夕心中轻叹,却听见平原君大笑道:“我道是秦王又派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来,原来还是你们几个。”
冯亭挥手喝道:“拿下他们。”两旁士兵立刻猛冲过来。月夕不及细思,立刻护紧了吕盈,对郑敢附耳道:“逼他们入郡守府,擒到冯亭,便有机会。”
擒贼擒王,本是正途。且这里地势开阔,援兵只会越围越多,若能逼四人入府,便可择地势狭窄处再战;而这四人之中,冯亭与平原君功夫较弱,只要擒到一人,便可恃之出城。
郑敢见机亦快,与陈藩挥剑便直朝冯亭与平原君攻去。冯亭一时没料到两人冲自己而来,后退了两步,竟被门槛绊倒在地上。
赵括却立刻掠身而过,扬掌便接过了郑敢和陈藩两人,高声道:“保护公子和冯郡守入内,关上大门,莫教贼人入府。”
旁边士兵挺矛而上,月夕侧身抓住了一根长矛,运功一震,对方握不住那长矛,便到了月夕手中。月夕挥矛一绊,又从另一人手中夺过了一支长矛,交给吕盈,低声道:“跟着我,护着自己。”
府内奔出几人,拥着平原君和冯亭入内。正要关门,月夕纵身而跃,长矛刺倒了关门之人。吕盈双手紧握长矛,胡乱挥舞着,跟在月夕身后冲进了郡守府。郑敢与陈藩急攻两剑,亦闪进了府内。
赵括与信陵君见他们不依不饶,只是追杀冯亭与平原君,又怕他们乘机越墙而走,立刻紧追入内。却不料他俩一进门,月夕与郑敢正守在门后,一左一右,“哐当”一声闭上了大门,插上门闩,将其余的士兵关在了外面。
这样一来,月夕五人暂时只需对付赵括与信陵君两人。陈藩放下了靳韦,吕盈冲上去守着他。郑敢与陈藩立刻一左一右,攻向赵括,月夕却将长矛一挺,直刺信陵君。
信陵君拔剑返削长矛,月夕横过长矛,左掌在矛杆一侧一推。那长矛避过信陵君之剑,横在他的右臂上,打横直撞向他的胸口。他倒退了几步,月夕左手抓住了长矛,正要挥右掌补上一掌,可微一迟疑,又放了下来。她一抬头,正对上了信陵君的眼光。信陵君一愣,低声道:“你是……”
突听到靳韦怒声道:“还不刺?他们赵国没一个好人,死一个少一个。”月夕侧目一看,原来赵括一人对付赵敢陈藩两人,被两人逼到了靳韦身前。靳韦自己行动不便,却指挥吕盈持矛去刺赵括。
吕盈双手持矛,对准了赵括的背心,颤抖着不敢刺下去。靳韦怒道:“又不是第一次杀人,将他当成飞鸿帮的人,刺下去。”吕盈被他一催,来不及细想,靳韦在她身后一推,她手一抖,便朝赵括的后心刺去。
赵括双手被赵陈两人缠住,无法自救,眼见吕盈这一矛便要刺穿他。月夕心中大惊,一时想不了其他,舍下了信陵君,飞身到了赵括背后,右手紧紧攥住了吕盈手中的长矛。
赵括见她到了自己身后,只道他们三人要合力围攻自己。他掌中猛地吐劲,逼退了赵敢两步,左掌未放开陈藩,回身一转,右掌全力对着月夕推出。
月夕心中苦笑,右掌紧握着长矛,左掌挥出,正要接他这一掌,突地心口一阵刺痛,直钻入心肺,浑身的血液又都朝胸口涌去,要将胸口冲破,让人几乎窒息。她左掌虽出,可顿时没了力气,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赵括一扬头,避过月夕的左掌,右掌如同疾风骤浪似地,直朝她的胸口推了过去。可晃眼间,瞧见了对面这人的左掌中似有一道疤痕,他忽然无端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
“月儿”两字在他脑中一晃,他顿时明白过来,心头大惊,可右掌已经收势不住,正正一掌击中了月夕的胸口。
月夕足下一跄,整个身子直被震得倒飞了出去,“碰”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树上的树叶,就像雨似的落了下来。
“死丫头……”靳韦惊呼了一声。郑敢与陈藩再也顾不得赵括,一人背起靳韦,一人拉住吕盈,齐齐扑向了月夕。
赵括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时只愣愣地瞧着自己的右掌。再猛地一抬眼,见到月夕倒在了地上,树叶都洒落在她身上,却无一片再从她身上滑落。唯有郑敢与陈藩两人掠去时,带起的风将几片树叶吹落了下来。
几个时辰前还在他怀里,抱他、闹他、亲他咬他的月儿,此刻便如枯叶一般,躺在了地上。
他心中方寸大乱,喃喃道:“月儿,月儿……”心中惶恐难当,只想要冲上前去抱着月夕。
“赵将军,不可莽撞,”信陵君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赵括的手臂,朝一旁瞥了一眼,声若蚊蝇,“邯郸尚有老小……”。
赵括心头一凛,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瞧见平原君与冯亭并未躲远,正在一旁观战,眼下见有可乘之机,正指挥纷纷从墙头跳入的士兵围攻五人。
郑敢与陈藩唯有两人,却要带着月夕,靳韦,吕盈三个行动不便之人,眼见要被士兵围捕住了。却见墙头站上了一人,褐衣黄发,正是朱亥。他望向信陵君,信陵君朝他微一颔首。朱亥立刻从墙头一跃而入。
“留待我来。”他大喝一声,手中铁锤带起一阵风,四周涌上来的士兵被风一扫,不抵这劲道,竟然都向后倒去。朱亥铁锤一扬,直朝吕盈后背击去,吕盈“啊”的一声,轻飘飘过了墙头,掉了出去。郑敢与陈藩见机不妙,各带着一人,也从墙头越出。
朱亥大喝道:“哪里逃?”亦急追而去。只听墙外兵刃相接,朱亥的喝声与追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冯亭跑上前来,大叹可惜:“怎么叫他们跑了?”平原君却远远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
赵括只觉得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月夕方才的样子,惶遽之心又起,被抓住的手臂微微发抖。信陵君松开了手,瞧着赵括呆若泥塑的样子,他的眼中亦布满阴云,皆是郁沉之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