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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话认亲

我惊诧不已的看着玲珑:“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他嘴角单边扯了一个微笑,丝毫不介意的重复道:“我说‘楚姑娘现在后悔,还有命可祸害江湖。’”

“你怎么——”

玲珑公子看我愣在了那里,也未曾言语一句,径直点头示意走向了自己的马车,独留我一人呆若木鸡。

明芝好奇的凑上来,“姑娘姑娘,你还好吧?”她拿手在我面前晃了三晃。

“没事——”我回过神,看着北周这位深不可测的玲珑公子踏上马车的潇洒背影,我拧着自己小胳膊上的皮,发呆,独自琢磨着。

——

南魏富,北周苦,西楚的人儿养大树,

泗水暖,东齐寒,连年的干旱不吃饭……

——

在我的印象里面,此次很大意义上的“北归”应当是那种没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风景,都应当有“豪仗义气骤起,纵马草原百里”的洒脱,因为放在民谣里面的一个“苦”实在是深入我心,都已经做好了在北周“茹毛饮血”的艰苦日子的准备,可是……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明夜半在驿站落脚时候还听着那北风呼啸的吹着,感觉在入夏的前头还能让我觉得这风张狂的可以,那是一个冷冽寒峭,刺入骨髓,真的是有鬼,连这夜我的梦里面,我都好似在梦那大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在漫天呜咽着,像是发了疯的怪兽的场景。

可是一大早睡醒,刚推开驿站吊脚小楼的房门时候我简直惊呆了,昨夜落脚有些晚,漆黑一片,人又累得慌便早早睡下了,完全没发现这吊脚小楼吊的竟是这般的风景:

眼前一片是广阔的草原上,天空蓝如烟海,没有几朵云彩,暖洋洋的,还是一副初春的光景。绿草漫布成片,其间的花开的正盛,各式各样的花色,尤其是那成片的花黄,联结成美鲜的黄缎,远近不等的地方,依稀看得见帐房的炊烟袅袅升起,牛羊在哪里津津有味的啃食着青草,簇簇账篷,缕缕炊烟,骏马奔驰,民歌声声,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单单是草原便是在我的憧憬之中的,但是……

目光中所到之处,这中间是开阔平坦的高山草原,四周却有群山环抱,北周夏河水从泗水中分流,汨汨踏步离了南魏,从南到北徐徐流过,水草丰茂,风景优雅。

天边,还有未下的一轮冷月,弱弱的照着天地人间,它的另一头太阳初升,传来的温暖和煦。

只有一个感受:

山何以伟

草何以微

我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毫无见识的“以为”:

——据说北周苦寒,近荒漠挨边塞,是以边塞医族赫连一族为帝,少山草繁多游牧。按照木言堂讲史料的杨廉先生的说法,这家子人心宽得很,道是学医的人都心善,人民生活不温不火,这家人高举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旗帜,倡导以和治国,缓慢变富,人民生活水平还算是过得去。只是这赫连家族里最近出现了个蛮不讲理的大皇子,赫连帝皇年老病重,现下光景,万事万物蠢蠢欲动,被杨先生预言皇子们将会上演一出年度夺位大戏,我和众人已摆好小板凳准备观看,一边看一边记载。

这出了南魏,见不到黄沙满天,却是看见了遥远之处连绵的群山?

原来北周还有山啊……

我心里默默感叹。

昨日同驾车的车马师傅闲聊,我才知晓,同其他几国相比,南魏距离北周最近,并非遥不可及,到北周皇城所在的安厝城快马半月足以,若是马车慢行一月也可到达。

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南魏同北周接壤的最后一方城池了。

不过,这一路上我真真见识了赫连长风的作劲儿,才知道在南魏那段日子我被“骚扰”得完全算不得什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四国言书大赛手册上面为何写着赫连敏言讨厌这二皇子偏偏喜欢大皇子了,赫连长风一步三趴地,总有理由借口不想赶路,这一路还以为自己在斩妖除魔保家卫国,明明他就是妖孽啊妖孽,不吃豆浆油条不走,不吃肉不动筷子,装病犯懒都是常事。

很近的安厝城,我觉得抵达的那一天现在还遥遥的看不到影子,好命苦。

身边有脚步声靠近,是赫连长风。

“早。”

“早。”

他走到我身边,我感慨地说到:“你们北周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了。”

他挑眉:“哦?小歌儿啊,你当初是把我北周想得有多差?”

我略一思索回答道:“少了黄沙满地,妖风四起,多了长河汨汨,多了人烟富足。”

他笑:“你当初想的不是楼兰那样子的地方吧?!”

我老实的点点头。

赫连长风看着眼前的风光,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说道:“离的很近了啊,我似乎都已经闻到北周长生酒的味道了,等你到了宫里,我请你喝。”

我摇了摇头:“你知道我铺子对门有个客栈吧,那家客栈里有个丑花姑娘,这个姑娘欣赏能力十佳,我认为啊,你真该同她好好交流一下,所不定你两个能成挚友。”

赫连长风十分高兴,“好啊,下次去下次去。”

本来不打算问,不过我看赫连长风这一路上玩得十分自在,问他:“为何走得这么慢?”

他看着我,突然像是猎豹发现了等待一斤的猎物,十分欣喜,“哟~你也看出来啦。”

“你不像我看到的这般,你装的有时太好了。”

赫连长风仰天长啸,“真有你的啊,小歌儿!”

他说:“让他大皇子好好着急一把,人越心急,出的破绽越多。”

我望着他,真正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外,还要多添一句:

神经病有可能还是一个从政天才……

我回房内准备洗漱,就见到穿着北周赫连家小厮服的下人们正打慌张的在四处张望,还不是的凑在一起,神色慌张,“二少爷又跑了!?”

等到在二楼吊脚楼台处见了赫连长风一脸闲适的在这儿看风景,一群小厮顿时大喜着跑了过来。

我失笑,其中一个小厮还特地的跑回去拿了一捆麻绳……

“二少爷你怎么跑到楚姑娘那里去了,你快下来吧。”

我看着那小厮抓着绳子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还没笑完,赫连长风伸脚一跨,啪的一声,摔倒,我面朝下趴到了地上。

这次轮到了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小歌儿,以后就是我的地盘了,你可要收敛点!”

我收敛?

我收敛?

我收敛什么?

我才不要,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到了北周京城安厝,我被安排到不知名的一个府邸之内暂时休息,第二天便要快马加鞭的进宫去了。

除了四国言书大赛那身惊诧人的红衣,我想我现在为了进宫面圣穿的算是第二华贵的衣裳了吧,当明芝抱着衣服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不是要去进宫而是要去选美……

清早阳光极好,带着晚春的温暖和干爽,毫无遮拦的铺泻下来,落到嫩叶新长的满树枝叶间便跳洒了一地。

在明芝的陪同下,穿着一身说起来还略有夸张的衣裳正式走出府,前日来的时候马车直接走的是后门,今日一出来我才发现这府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林府”。

只是面前……?

面前领头一匹玉色的高头大马剽悍矫健,好久不见,马上男子身姿挺拔器宇轩昂,一张俊美若天人的面孔让我眼前一亮。那可真是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眉飞双鬓鼻梁挺直,若不是那双眼睛精光璀璨耀眼逼人,白发过于抢眼,还真的是一个俊俏郎了。

我又想起他对我说的那两句言意不明的话来……

初初到北周,我认识的人不多,这些人里面我最怕这位玲珑公子,总觉得除了神秘感之外他还给我一种危险的气息。。

只是赫连长风呢,这都不亲自来带我进去,太失礼了吧?说好的信任呢?

我问明芝:“你知不知道赫连长风去哪里了??”

明芝指着那玲珑公子的马上,嘴角抽搐:“姑娘,你问的人不就在那儿吗?”

“在哪儿?”

“就那儿啊。”

她手指马背上的好好收拾打扮后长得惊天动地的玲珑。

等等,有点不对?

玲珑身后一个人,没错,就是一个人,在以一个面朝下的姿势被绑在马屁股之上。

后脚还在那儿死命地扑腾。

我的下巴啪啦掉地上。

明芝也是看得多了,耸肩:“我还是第一次见看自己亲爹都会起不来的皇子。”

我撇撇嘴,“我也第一次见……”顿了顿,“说不定以后还会多见几次……”

玲珑见我同明芝笑够了,见我正扬唇看着他,眼中目光一柔:“皇宫那里已经派了人候着了,差不多就出发了。”

我点点头听命。

作为玲珑公子家的马车,它宽敞精丽,软屏夹幔紫罗烟褥,幔中淡淡薰着华樱草的清香,有种安神的贵气。

路上会经过最是繁华的大街,我撩起帘子赶忙偷偷窥个一二。

北周都城安厝,窗外车水马龙人烟阜盛,令人惊异的是这里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国都。有深色朱红,厚重朴实的建筑,色彩斑斓花纹奇物的装饰图案,路上还会偶遇高鼻深目的异族人。

北周皇宫巍峨高耸,雄壮华丽古朴庄严,展现着与南魏截然不同的风格特色。

这样充斥着民族交杂豪气的国度,又是怎么在以医族温和为善著称的帝王统治之下的呢?我歪着头思考。

原本皇宫里面是不能车马进入的,这一次,开了北周的先例,到了皇宫门前,已经老早等候在那儿的太监拿着拂尘远远见着我们马车快到了,慌忙遣人向殿内通报。玲珑公子下马毫不客气的拖下了赫连长风交给那领头的太监,便自然而然的走到我的马车旁伸手带我下来。

一位着深紫色宫装的后妃带着侍从丫鬟数十人自内迎出,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哪位看热闹的后宫女人或者是一位想要来提前巴结一下关系的,走近一看竟然是皇后装扮,都未曾想到竟然是北周皇后亲自出迎。

了解到自己的身份毕竟现在非同寻常,现在的剧情走的可是话本子的风格,这样想着便拿定了主意:绝不能乱说话乱做事,只能见机行事。

未到北周之前听说过这位和我娘曾经是惺惺相惜的后宫姐妹,无论之前是多么温柔可人体己贴心,现在已经成了权倾朝野掌管后宫的皇后,要是要成为一个皇后,最不缺的就是心狠手辣和演技,最缺的就是善良。

众人行过礼之后,我抬眸看向这位外人口中的奇女子,只觉得其人气度深沉言笑稳慎,看似平缓的目中暗入精光,心志深藏,总觉得我和我娘亲之前被迫离开北周也是有原因的吧。

那迎面一瞬的对视,我自知我整个人由上而下尽收皇后眼底,陡然有种互探根底的直觉,再抬眸我心思沉静了许多,宁静的投了眸光过去,平湖秋月悠然不波,谁也未占上风。

毕竟……

我是长歌的女儿啊。

都说皇宫豪门门深庭,内院雍容,前庭广阔可容车马,可是不假。

我老老实实的随着皇后娘娘步向皇帝所在的寝宫,向前看去,她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声:“我之前就是和长歌在这儿每日等着陛下下朝之后可以远远的见一面……”

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儿,但是稍后神情又变得落寞起来。

话说出来,我自己先吃了一惊,仿佛那刻思维游离了一下,摆脱了心神的控制,后来才反应了过来,此位长歌乃是我娘,而不是我。

身边众人齐齐看我,我望了望空阔的中庭说道:“可惜我当时年龄小,对这里未曾有一丝记忆。”

“皇后娘娘,我很抱歉。”

“哦。”皇后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稍后我却听她问道:“你娘未曾提到过宫里面的一点一滴吗?”

我侧头笑道:“没有,我……记忆里面没有太多亲娘的印象,反而是抚养我的那位宫女我一直把它当做娘,可惜她还没有对我说过几句我的身世便没了……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这里很熟悉。”

皇后娘娘眼角轻轻一动,说道:“当时事出突然,也是怪我,要是不是你娘为了保护我和我那苦命的孩子,她也不会离宫远走……”她眼中此时沉稳万千也掩饰不了一丝激动:“都是怪我!”

我自知轻易触碰皇后是不敬的行为,便看她泪花滚滚,从袖口掏了绢花帕子递给她。

“我听他们说您和我娘是好姐妹,她自然是不会怪你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娘娘不要太自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