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十二月,西雅图气候湿润清冷,不明不亮的天空如同一块洗过的浅蓝色帆布,幽然静谧。长长的马路牙子上种着一排在夏季总是枝繁叶茂的阔叶木,凛冽的海洋季风习习吹过,它们的绿色生命逐渐在落叶翩飞里沉睡,只剩下的那身枯瘦坚忍的枝桠等待来年春天。
这个城市永远干净空灵,光线里都浮着一层浅亮的慵懒,港口的海风凉意绵绵。
幕念从学校大门一路跑到教室门口,此刻脸色绯红,心跳鼓鼓。昨天晚上设置的闹钟不都知道为什么没有响,现她在迟到了十分钟,只能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悄无声息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
讲台上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突然多出一个“不速之客”,气质从容地站在宽敞的讲台上引经据典。那身烟灰色的西装敛去周身空气里的光芒,把整个人凸显得越发清俊温润、遗世独立。
几天前,幕念在西雅图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她正满头大汗地帮导师打扫办公室,怀里抱着一个花盆,门突然间就被推开。没有任何预兆,他直接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份临时代课协议给导师签字。
幕念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都不敢相信是他。两个人多年未见,她算了算,他应该早就从这所学校毕业了。
伴随着“啪”一声,幕念怀里的花盆在脚边摔成了碎片。
巨大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显得异常突兀,她回过神,略微惊慌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晋升为教导主任的导师和蔼可亲地看过来,眉眼里都是安抚的笑意,说:“苏,我早就讨厌这个又老又丑的花盆,今天你正好帮我把它解决了。”
幕念有些难堪地站在原地。
他匆匆瞥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收回去了。
幕念知道,就算真的是他,他也是不认识自己的。
等他离开后,幕念看见协议上的他签的名字,没人知道她当时心里究竟有多惊喜与激动。
两个人一别十年后还能在异国他乡相遇,这算不算缘分未尽?
还记得十年前在国内第一次见到他,那是在两个人中学时期的母校。他刚刚高中毕业,被美国的这所大学录取,万众瞩目地站在露天典礼台上,白色的校服衬衫在微风里翩飞发亮,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少年蓬勃的英气。
幕念坐在台下,远远地看着他,心跳突然间乱了。
她当时不懂这种感觉,直到他来了美国,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后才明白,这是一种难以诉说的怦然心动。
竟没想到被这种感觉魂牵梦萦了十年,幕念抿嘴笑了笑,转眼望向了窗外。
一条寂静的柏油马路从远处蔓延而来,干净的路面上零散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偶尔有几只灰白的候鸟蹦蹦跳跳地嬉戏降落,扑腾扑腾地拍着那对精巧小翅膀。她望着这几只觅食的小不点出神,脸上不由自主地扩散着愉悦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