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砚心的左乳已不复存在,那原本应是女性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此刻被大片扭结如虫体的肉红色疮疤全然取代!
"哦,我的上帝啊!可怜的刘,这、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在场者无不被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深深骇住,哆哆嗦嗦地问道,"难道是被日军..."
刘砚心却是仰面长笑,直笑得声音尖利刺耳,令听者无不惊惧。有顷她朝亚历山德拉挑起唇角,继续娓娓道:"17日清晨,我和妹妹实在饿得难以忍受,不得不决定放弃藏身,从宅子的暗门逃离那座魔窟。当那些畜生发现这房子里还有活口时,我和妹妹早已跑远了。为了不惊动其他畜生,我背着妹妹发了疯地直往亲戚的住处跑去,只为与他们一齐逃往避难所。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雨薇心中越发揪紧,仿佛已然预见了这姐妹二人即将面临的遭遇——
"当我和妹妹尚未进门,便闻到了那实在再熟悉不过的不祥的气味,显然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发现院子里,大姨在尚未熄灭的火苗中已咽气多时,她那尚未烧黑的'下';'身';不知被什么割掉,只留下一个露出白骨的黑窟窿;她的身旁是一口井,那尝得有些甜的井水,已被那些畜生用作杀死我小侄子的凶器!你们知道吗?他早已被井水煮熟了,彻底成了锅中的一堆肉!真正的人肉哦!即将临盆的嫂子的头颅、四肢已被什么肢解,散落一地;她那已然成型的孩子连同胎盘,被一把刺刀牢牢钉在花盆里...嘻嘻,诸位别急着吐啊,你们不是急于知道我这丑陋的伤口是怎么而来吗?"
喉咙已然疲惫沙哑,分明发不出洪亮而严厉的责问却仍震慑了听者。岑苡诜脱下外套,试图遮住那尴尬而狰狞的疤痕,然而刘砚心毫不体恤地将那外套抛得远远:"就在妹妹哭喊着阿娘阿爹时,没想到又是那些畜生猝然出现在院子里,朝我们扑来!我吓得抱着妹妹又不得不往门口逃去。这一次他们紧追不舍...而后他们抽出刺刀砍向我的左臂,痛得我不得不丢下妹妹,任由她被他们劫走!而那畜生又朝我砍了一刀,我的...就这样被生生切了下来,痛得我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于是你的妹妹被日军'凌';'辱';致死,那么你..."忽有一声疑问自台下低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出,"究竟是谁帮助你逃离了那魔窟?"
刘砚心登时蹲下身,再也难捺不住地掩面嚎啕。她记得那么清楚,彼时,面对日寇伸向她的多少魔爪,不知是由于那股巨痛的深深刺激,亦或求生或守住贞洁的强烈愿望,她居然仍能维持意识撒腿就跑,全凭直觉穿街走巷,根本不顾极可能再度遭遇日寇,以及自胸口湲湲淌下且洒了一路的鲜血。
失血越来越甚,体力也随之急速逝去,不断消耗那已所剩无几的意识,以致她终于力竭倒下,醒来时发现和其他同胞一同拥挤在一处逼仄房间内。这里,窗外、半空、树枝、屋檐、屋顶、墙壁...大大小小的红黑相间的"卐"字旗被悬挂在视线所及的任何区域,成为随后近一个月内,极力挡住日寇的最后一道防线...
"各位不可离开这文理学院的教室。"清楚记得在一名面相醇和宁静,剪了短发的外籍妇女【188】的陪伴下,那戴着黑框圆片眼镜、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用一口生硬无比的汉语,向包括她所在的难民反复告诫。由于她英语扎实,伤情稍有稳定便自荐为那些外籍人士的助理,为了感谢恩人们的及时相救,为了拯救那些与她一样的同胞,也为了那下落不明的可怜的妹妹...
注释:
【188】明妮·魏特琳,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塞科尔,南京大屠杀的外籍见证者之一。197年,日本军队攻占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大部分教职员先后撤往四川成都,借华西协和大学的校园继续开办,魏特琳则留在南京照管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校园,自愿与该学院教职员组成留守委员会,任代理院长。在南京大屠杀期间,她积极营救中国难民,利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保护了上万名中国妇孺难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