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夫人亲自将画棠送到了十里长亭,再次站在这里的画棠心中更是感叹万分。遥想当初,自己也是在这里,亲自送别了俞沛笙。
如今,她便要从这里开始,追逐着他的足迹。去他去过的地方,仿佛他就在身边带着她一一走过一般。
其实,画棠对俞老夫人撒了谎,她这次前去南越,并没有告诉岑商。甚至对于这件事,只有俞老夫人一个人知道。倘若,要是没有几个孩子的话,怕是连俞老夫人她都不会告诉的。
沿着俞沛笙的足迹,画棠去了每一个两军征战过的战场。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是这些两军交战过的地方,却毫无春意。
画棠在这荒芜的土地上,想象着俞沛笙征战的样子。就这样,一路走过去。等到真正到了南越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好在,与岑商在一起的是时间够长,对于南越的一些风土人情也很是了结。所以,画棠便很容易就跟着商队混进了南越的国界之内。终于到了南越,画棠看着被战火侵蚀的南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来,但是之前听岑商形容过,南越也算是个繁华的国度,只是如今看起来,倒是满目疮痍。想来也是,两年内历经两次战火,就算时候繁华的国家怕是也受不住吧!这大概也是,岑商能够如此顺利地继承大宝的原因吧!
画棠在边城的小镇上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来,客栈的下方设了一方戏台,此时上边正唱着花戏。很久之前就听岑商说过,南越最出名的就是花戏了。南越的花戏都是结合现代故事编排出来的,但是和评书有些相像。当下流行什么故事,他们就唱什么故事。
今天台上唱的就是大战屏山。画棠初初听着觉得很是很是有趣。但是当后来听着听着,便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不由得向旁边哭得正惨的妇人打听道:“大嫂,我怎么听这故事这么耳熟呢?”
那位大嫂看了画棠一眼,尴尬的吸了吸鼻子,说道:“能不熟悉吗?还不就是现任国君大战前任国君的故事嘛。最后前任国君不敌,便抓了现任国君的爱将意图威胁,奈何那位爱将是为大义的人,为了不让南越再受到侵害,为了不让君主为难,最终和前任国君同归于尽了!”大嫂说着又吸了吸鼻子道:“哎,那位将领实在是太伟大了。听说当时还是国君亲自给他收敛的尸骨,然后又亲自将其送归故乡的呢!”
画棠听到了这里,便想的明白了。原来那台上的昏君指的就是沐织山,流落民间的明主就是岑商,而那个为了家国大义与昏君同归于尽的将领就是俞沛笙!
“这戏文里说的,那位将军是死在屏山了?那屏山是在哪里?”画棠继续问那位妇人道。
那妇人听画棠如此问,立即皱起了眉头,擦了一把眼泪,警惕的看着画棠说道:“姑娘你不是南越人?”
画棠一怔,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见妇人腾地一下子站起了身子,画棠立马又将她拽了下来,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个妇人打量了画棠许久,大约是看画棠穿着朴素,再加上近日来画棠的风餐露宿,皮肤早就粗糙不堪。所以那妇人才觉得画棠不过是个邻国的普通家的女子,这才是渐渐地放松了些。对周围看过来的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对着画棠低声的说道:“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到别的国家来。你救不怕出什么事吗?”
画棠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是放下警惕了。遂苦笑着道:“并非我胆子大,我来这里是找我丈夫的!”
“你丈夫?”妇人拧眉问道:“你丈夫也在南越?”她
画棠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丈夫是之前帮着你们国君打仗的将军,后来他们都说他战死了。我不相信,所以就想亲自来这里看了一看。”画棠的声音越来越低,或许是情绪积压在心里太久,所以,碰到一个陌生人,反倒是多了几分倾诉的欲望。看了一眼那妇人,画棠又接着说道:“我想万一我能找到他呢!战场上那么多人,万一他没死被谁救了也未可知啊。就算他真的……”画棠说到这里,微微的一顿,然后勉强勾了勾嘴角道:“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的话,我也可以看一眼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一眼他曾经守护的土地!”
画棠说完,坐在她一旁的妇人立即上前抱住了画棠,然后便嘤嘤的哭了起来。画棠倒是有些愣住了,她还没有怎么样,那个妇人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
许久之后,才渐渐地平复。然后她跟画棠道:“我的第一任丈夫也是战死沙场的,所以你的心情我懂的!那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却又不得不承认人已经死了的心情,我最懂了。”
画棠听了,这才明了为何刚刚只是看了个花戏这位妇人便能哭成那般的模样。原来是想起之前的伤心事了。
画棠正想要开口,那妇人便转了话题说道:“看你这年纪怕是换我一声婶子也不为过。今个儿我们有缘,你要是还想去屏山看看,婶子就带你过去!”
画棠一听倒是有几分激动的问道:“婶子说的可是真的吗?”
那妇人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我得先回去跟我现任的丈夫说上一声。本来出来就告诉他是来听戏的,怕是太晚回去他会担心。”
画棠听了倒是有几分不敢置信的道:“原来婶子已经改嫁了啊!”
听到画棠这么说,妇人只是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裙间的浮尘说道:“给他守了进二十年的寡,也算是对得起他了。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你现在还小,走不出来也正常,等到到了
我这个年月,我就都看开了。”
画棠听了,也只是淡淡的点头。或许,时间真的能够消磨掉一切,但是就像这位妇人所说,这种放下,也是需要年月的。
画棠心中万分的焦急,那位妇人便直接带着画棠回了家去。走到路上,妇人还不住的笑画棠道:“你就这么跟我走了,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
画棠听了,也只是一笑。回道:“左右我是孑然一身,最多不过是搭上一条烂命,何惧之有呢!”
那妇人听画棠如此说,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转移了话题说道:“其实我现任的丈夫,也不是南越人。”
画棠听了,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却是充满了好奇。妇人,扯唇一笑,继续说道:“当初是我救了他,他也没地方去,便就跟我搭伙过了日子。”
画棠听了道:“这也不错,至少今后的日子便有了念想!”
“是啊,所以你啊!最好还是早日看的开。”妇人见缝插针的劝着画棠。画棠没再说话,那妇人也是谈了一一口气,然后便也闭嘴不言了。
妇人住的地方,距离客栈的有些偏远。许久之后才到了一件小院。妇人上前推开了院门,对着里面喊道:“彦哥,家里来客人了。”
许是听到喊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位男人应着声道:“来了,来了。”
当那男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画棠不由得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左彦兆,他几乎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不敢置信的盯着画棠,许久都没有发出一声。
那妇人还以为左彦兆见她领了生人回来吃惊呢。所以笑了笑说道:“这是我今儿听戏的时候认识的,说是来屏山看看的。我这就打算带她去的,只是怕你惦记,所以回来跟你说一下。”
妇人已经将话全部都说完了,画棠和左彦兆还在对视着。这时,妇人才发现出不对劲儿。刚要开口,就听到左彦兆皱了皱眉问道:“去屏山?去那里做什么?”这话显然是直接问画棠的。而画棠并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一只盯着他看。
此时画棠心中说不尽的纠结,记得许久之前,她就是为了眼前的人想要和俞沛笙决裂,虽然最后还是原谅了俞沛笙。但是如今,左彦兆就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却可能再也见不到俞沛笙了。
见画棠不开口,那妇人才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左彦兆看了一眼画棠,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进来说吧!”
画棠这才迈进了院子,进去之后四下的打量了一番,院子和她在学堂附近的那间院子差不多大,只住着两个人的话算是宽敞的了。
“你要去屏山做什么?”左彦兆又问了一遍。这时画棠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左彦兆,却仍是不说话。妇人在一旁倒是有些看不过去了,讪讪的开口道:“她丈夫战死在了屏山,她想去看看!”
左彦兆一听,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顿,不敢置信道:“俞沛笙……战死了?”
画棠这才有些沙哑的开口说道:“他们是这样说的,但是我不相信。”
“要是在屏山的话,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屏山的那场大火都烧红了半边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熄灭的。”左彦兆叹了口气,对着画棠说道。说到这里,才想到一只在一旁看着插不上话的妇人,又道:“秀娘,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那个女儿。”
秀娘一听,倒是吃了一惊。虽然猜到了两个人是认识的,但是却不想原来竟然是这么的巧。秀娘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画棠,画hi对着她回以一抹微笑道:“这下怕是再叫不得你婶娘了。”
绣娘听到,倒是面上一红。画棠又接着道:“但是,若要我叫娘亲,我也是叫不出口的。”秀娘一听,连连摆手道:“姨娘就好,姨娘就好。”
关于称呼的问题,左彦兆倒是没有参与。但是对于画棠来此的事情,他倒是十分的担心。看着画棠,又说道:“今天就现在这里住下吧,明日我们一起去屏山,如何?”
画棠点了点头,倒是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既然画棠决定住下来,晚上秀娘自然是张罗了一桌子菜。虽然左彦兆嘴上不说,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能够再见到画棠,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他却不知道该和画棠说些什么。俞沛笙在画棠心里的位置,他是明白的,所以几次都想开口,你但都忍了下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问道:“小光可还好?”
“嗯,挺好的。这次战役他也参加了,现在更有大人的模样了。”画棠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说道。秀娘在一旁,一直帮着画棠布菜。期间,还不停的对左彦兆使着眼色。而左彦兆却只当作没看见,又问道:“那你婆婆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话还没说完,就见画棠放下了筷子。左彦兆立即将话咽了下去。秀娘见状立即说道:“我看着再给你填碗饭!”
画棠看了一眼秀娘,说道:“不用了姨娘,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完,画棠便起身欲要离开。
左彦兆见此,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拦住了画棠道:“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话。其实从那天离开后,我便没想过我余生还会再见到你。”左彦兆说着,有,些苦涩的垂下了眼眸,接着对画棠说:“我知道你不想承认,或者说只是单纯的不想在我面前承认俞沛笙已经去了的事。但,画棠,不管如何我都是你父亲,就算从前我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仍不希望你这般的自欺欺人。”
画棠看了一眼左彦兆,与几年前相比,他老了许多。几年前的左彦兆,也不会这么苦口婆心的跟她说这么多的话。对此,画棠也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自欺欺人,而是我有感觉,俞沛笙还活着。就是这种感觉驱使着我来到这里,或许对你们来说,这不过是我的幻觉,是我在自欺欺人,但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的。”言尽于此,画棠便没有再多的解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