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阴郁的我,李太医踌躇的不知该怎么张口。
“你说王嫔只是来了小日子,并不是小产。”气氛冷凝到极点,我终于打破静寂的开口说话。
李太医凝重的点了点头。
我忽然拔高声调怒斥道：“笑话！王嫔怀孕多日,怎会来小日子,这不是小产是什么？”
李太医忽的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看着李太医惶恐不已的样子,心思一转,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让一旁的赵海将李太医搀扶起来,我缓和了口气：“李太医您是太后亲自推荐的太医,整个太医院我最信任的就是您,且不说太后待您当年的情分,就是如今,我和王嫔依然将您视为心腹。如今王嫔遭难,我只求您能指点一二,也好让我为以后有个打算。”
李太医犹豫了许久,终是下定决心“罢了！微臣能有今天,多是倚仗太后和两位娘娘的提携,微臣如今已是年迈,能待在这后宫的日子怕也不多了……娘娘,您可知这后宫中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药,但凡皇上有心,这些东西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用于某些妃嫔身上,已达到皇上想要的效果。之前臣等是受了皇上密令,在王嫔娘娘的饮食之中偷偷地夹杂了一味秘药,此药无色无味,对身体亦无任何影响,只是,时日一久,女子会产生假孕反应,而脉搏亦会呈现出喜脉,可事实上这只是药效所致,并非真正的有孕。娘娘……皇上对王嫔,早已……”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摆摆手,拦下李太医的后话。虽然已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相揭开的那一幕我还是害怕了。
送走了李太医,静坐许久,待心绪稍微平和了一些我才有勇气来到玉妍身边。昏迷了许久,玉妍此刻已经转醒,不像我当日小产后那么痛苦,玉妍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刚失去孩子的不甘和痛惜,反而淡漠的让人害怕。看我走来,她扯了扯嘴角却露不出半斯笑意“依儿,陪我聊聊天好吗？”
我点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母亲现在可好？”
“我爹已经派慕容枫将她接进冷府安顿,听说我娘日夜伴着她。”
“那就好……”话语突然中止,玉妍的眼眸微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又接着问“听说姨母出家了,我还不知是为什么？”
“不过是看破红尘,不愿再做俗世人罢了。”
“到底是姨母,眼界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不将荣华富贵置在眼里。”感叹了一句,玉妍调转话头：“依儿,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见我抬眼面色复杂的看着她,玉妍接着道：“你自幼由姨母亲自教导,不管走到哪姨母都将你护在身边,生怕你受到一点伤害。姨母的才华那是人尽皆知的,所以也教导出你这么个名满京城的才女。而我呢,我母亲的心思总是侧重与那些妾侍勾心斗角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失了爹爹的恩宠。虽然也给我请了不少名师,可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还是样样都不如你,世人也总觉得我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罢了。”
顿了顿,玉妍接着说道；“可是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你的聪慧灵敏,喜欢和你一起吃姨母亲手做的点心,喜欢和你一起粘着枫哥哥听他讲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
“玉妍,别说了……”眼中酸涩,泪水又滢满眼眶。
玉妍摇摇头,接着说道：“我虽贵为丞相千金,可是毕竟是一介女子,父亲最看重的还是他的儿子,哥哥们能延续他的香火,将王家发扬光大,而我呢,我只是他攀龙附凤的一个工具罢了。可你不同,冷家只有你一个女儿,姨夫姨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他们对你的悉心栽培是我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还有,在感情方面我也总是输给你,枫哥哥与我们青梅竹马,可是有你在的地方他从不会多看我一眼,我们一同入宫,但是皇上看你的眼神却是和慕容枫如出一辙的深情。先前为了脱离先皇后的陷害,你使出苦肉计高烧多日昏迷不醒,皇上的担心和焦急都是发自内心的,从那时我就明白,即使皇上给予我再多的恩宠,即使后来我被封为贵妃,他对我和对你的态度始终是不同的。”
脸上泛起苦笑,玉妍握住我的手“但是,依儿,我虽然羡慕却不恨你,因为这世上你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真心疼我的人。小时候你得到的好东西总是会与我分享,你心思灵透,明知道枫哥哥自幼爱慕的是你,可你为了不伤害我,总是佯装不知,暗暗的与他保持距离。入宫后,你我相依为命,只有你会暗暗叮嘱我小心谨慎,也会帮我躲避后宫里的明枪暗箭,就算我如今一无所有,你还是会挺身而出的帮助我。之前与你发生口角,是因为我被权欲熏心,事后我也很后悔……”
我泪流满面哽咽道：“玉妍……别说了,我没有你说的难么好,其实我也羡慕你的单纯,嫉妒你的不谙世事……”
玉妍也终是忍不住了,泪水打湿脸颊,颤声道：“冷家人丁单薄,仅有姨夫一人入朝为官,而姨夫为人谦卑恭谨、低调小心,所以皇上对你和冷家不会像对权倾朝野的王家那般堤防。可是依儿,就算皇上待你多了几分深情厚谊,与他的江山社稷相比终是不值一提,冷家虽然处事低调,但若与罪臣有所勾结,皇上难保不会动怒。依儿,为了你,也为了冷家,你不该再与我们有所牵连。”
“我手上还有一些积蓄,你把它交给我母亲让她在宫外置一处宅子,早早搬离冷府。还有,明日,我就搬进清雅阁。”
“不…不…玉妍,你要留在我身边,这宫里人多得是趋炎附势之徒,你若少了我的庇护,少不了要受些委屈,我不会让你走的。”
虽看出我的担心,玉妍却仍是坚持“我如今是罪臣之女,又失了恩宠,大厦倾崩之后,我还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在这里一日,皇上就一日不会踏入文华殿,时间一久,你也会失宠,又何谈再来庇护我呢。依儿,让我走吧……”
燥热的夏日渐渐离去,迎来清冷的秋天。
离玉妍“小产”已过去半月有余,这期间玉妍曾多次要求搬离文华殿均被我拒绝,见我态度坚定,玉妍也不再提起。十日前本是王丞相行刑之日,可是皇上念及太后与玉妍母亲的姐妹之情,终是不忍让丞相身首异处,遂撤了斩首的旨意改成流放三千里。大姨母本在当日准备服毒自尽与王丞相共赴黄泉,被我母亲及时救下,遂避免了又一起悲剧。玉妍知道后痛哭了一场,但知晓姨夫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益,而结局也并不像她想的那么悲惨,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的颓废。
在后宫,玉妍虽被褫夺了封号,降位为嫔,但嫔妃该有的用度还是一应俱全。之前她身为瑾贵妃时对后宫众人并无苛刻,反而还大肆散财拉拢人心,再加上我的呵护备至,宫里的人对她倒是恭敬而疏远,这对于失了势的玉妍已是很不错的处境。
今日天刚蒙蒙亮,我便带着人来到清雅阁探望玉妍。五日前,皇上突然召我去庆晖殿叙话,临走时玉妍还取笑我说皇上终究是挨不过相思之苦,想要好好的与我亲热亲热,恐怕一时半会不会放我回来。我见她面色如常,遂安了心离开。谁知我回来之时,她已带着金玲不顾众人的阻拦搬到清雅阁。我待人去接她回来,她却是铁了心的不肯离开,我只能妥协。所以这两日一早,我就来到清雅阁陪伴她。
刚踏入庭院,就听到有人叹息道：“你果然又来了！”
抬眼望去,却是一身素衣的良妃倚在走廊的栏杆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淡笑道：“起得好早……”
“我算准了你这个时辰会来,一早起来等你。”
见我面露愧色,良妃接着道：“我这清雅阁本是后宫最静雅的居所,可如今珍贵妃每日都带着一大波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叫这里变成如集市一般喧闹的。”
“抱歉……”我淡淡道,却不准备反驳什么。
“哎……”轻叹一声,良妃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昨日王嫔西厢阁的灯熄的晚,只怕现在还没起身,珍贵妃若不嫌弃先到我厢阁去喝杯茶如何。”
转眼向玉妍所住的厢阁看去,的确是大门紧锁,我点点头遂跟着良妃离去。
一进东厢阁,芳香扑鼻的海棠香气扑面而来。环顾四周,阁内的的摆设依然如故。
“你如今身为良妃,这清雅阁的配置理当动一动了。”
听我这么说,良妃道：“这里的摆置都是我喜欢的,不用换。”
“听闻皇上要将芳华苑赐予你,被你拒绝了。”
“我喜欢清雅阁的偏僻安静,别的地方我都住不惯……”
说了几句话,见我又沉默不语。良妃又一声叹息“我劝过你,关心则乱,你与王嫔姐妹情深我能理解,可你不能太过庇护,凡事都要有度……听闻皇上已是很久没有去过文华殿了,而你如今对待皇上的态度也是冷淡的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