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出未春园,直到走得远了,才忽然想起今日未春园门口竟空无一人,一直到靠近大殿,一路畅通的几乎有些不太正常。
行至大殿门口,沈阑君发现昨日还寥寥无几的护卫今日竟多了起来,层层叠叠的包围住门口,手里均执佩剑,面容严肃,昂首挺胸。
“这位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沈阑君纵身拦住了一个低着头从大殿门口匆匆走来的使女,疑惑的问。
那使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皱起眉头,问:“新来的?主上跟各位长老正在议事,没听到命令不要进去!”说完,又低下头匆匆走开了。
“议事?难不成跟我有关!”她心一沉,面上看不出情绪,心里却早已紧张到不行,但为了避免让护卫察觉,却又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行至跟前,“护卫大哥,我是尹夫人派来负责主上跟各位长老餐饭的,麻烦通融一下!”
那护卫垂眸瞄了她一眼,没搭话,就在沈阑君以为行不通的时候,他竟侧了侧身子给她让了一条路出来,她大惊,难道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沈阑君果然想多了,刚登上大殿的高高台阶,就被一个身穿使女装,但比她身上那件更华丽的使女拦住了她,沈阑君不慌不忙,“我是尹夫人派来负责主上跟各位长老餐饭的,麻烦这位姐姐通融一下!”
“我也是尹夫人院里的,怎么没见过你?”那使女声音略尖,就这么一嗓子,台阶之下的护卫听了个清楚明白,瞬间扭回头紧紧的盯着沈阑君,生怕她会突然飞走一样。
沈阑君慌了,失了平日镇定的神情,此刻双眸里有些炯炯的慌乱,“我……”
“是我让她来的!”恭鸣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沈阑君回头,发现恭鸣榷正板着脸看着她身后嚣张的使女,“她是我院里的使女,新来的!”
那使女见平日里滑头滑脑的恭鸣榷此刻一派严肃,便没有多话,退着回到大殿门口站立,殿门紧紧的闭着,听不到里面有一丝响动。
恭鸣榷兀自把沈阑君拉到一旁拐角处,看离大殿门口远了,才重新换上那张容易挨打的脸,“野丫头,你又来干什么?还穿着使女装?有什么目的!”
沈阑君一脸的无辜加无所谓,“我能有什么目的,因为太闷了,随便走走,就来了!”
“随便走走?大殿是随便来的地方吗?”
“你这么随便的人,不还是随便的来了!”
“你你你……”
就在恭鸣榷即将张口反驳之际,大殿之内哐啷一声巨响,让正拌嘴的两人齐齐住了动静,面面相觑,半晌,等恭鸣榷反应过来早已不见沈阑君的踪影,他环视一周,抬头,正好看见稳稳落在露天长廊上的沈阑君猫着身子向赫连律殷睡房走去。
“咕……”
在门洞口悬挂的寻香鸽看见沈阑君开心的咕噜了一声,但看到她的噤声动作之后,竟像是懂事一般乖乖的卧在里面不动了。
沈阑君提起内力让脚下一丝动静也没有,悄身伏在后室门口,用屏风打掩护,屏气凝神的注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欧阳长老,撤回密卫就等同于放弃,这样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洛花拾和金蒲坐在右侧低榻上,一个低头弄扇气定神闲,一个犹如座上钉钉般的沉不住气,手里的杯子都快让他捏碎了,要不是碍于赫连律殷在场,他简直想冲上去给欧阳询两巴掌,胸中怒气实在出不得,哐啷一声,又把洛花拾身前盛放水果的铜盘掀了下去,各色水果呼啦啦的滚了一地,两个盘子在地上孤零零的并排躺着。
“金长老,我欧阳询身为银龙驿的总长老,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武道长老来教训我!”欧阳询坐在左侧低榻上,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放在桌下有节奏的敲击着大腿,面上丝毫没有怒意,反而看着金蒲动怒还饶有趣味,“多跟人家洛长老学学!”
金蒲努力瞪圆小小的黄豆眼,因为面上表情太丰富以至于两撇八字胡都随着开口的动作一翘一翘的,“哼!你这个倚老卖老的臭老头,仗着自己年纪大自恃总长老,可真不要你的臭脸!你问问主上,谁的功劳大!”
欧阳询闻言也不甘示弱的反驳,“你侮辱别人算什么本事,打架可不是靠嘴就能赢得!”
“想打架?好啊,来,老夫陪你到底!”
“……”
洛花拾离金蒲如此之近,甚至飚出来的口水都能喷到他身上,听着耳边一声比一声更大的动静,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合了扇子,稍用力的开口道:“两位长老,这是大殿,主上还在呢!”
金蒲一听便闭了嘴,斜了欧阳询一眼,站起身晃着精壮的身子走至高台之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朝赫连律殷开口,“主上,老金认为,撤回密卫纯属无稽之谈!”虽然极力压着,但言语之间对欧阳询的不满意却听的清楚明白。
“嗯……”
赫连律殷低吟,正端坐在长椅之上云游四海,刚才的争执他一句都没听见,他在想,昨夜毒发之时,他都对沈阑君做了什么!
其实他并不是个狠心之人,所有人对他的认识都只是一具驱壳,真正的他,或许是昨夜与沈阑君对坐相谈的那个有血有肉有心的赫连律殷吧!他承认在第一次看见与南珠极其相像的沈阑君之时就已经心软,直到恭鸣榷带来新的消息后,他几乎决定要把她送回去了,但就是在昨夜迷迷糊糊中,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属于南珠的温暖,甚至,比那还要暖。
“我驿谋划多年,为的就是一统江湖,您不能因为欧阳长老的一句话就让我们的心血功亏一篑啊!”金蒲低着头继续嘴里的话,他并不知道,其实他口中的忠言,赫连律殷一句都没听见。
“主上!”洛花拾终于站起身,一瞬不瞬的锁紧赫连律殷的眼睛,半晌,他终于回神,“什么事?”
赫连律殷的失神全在洛花拾掌握之中,自从与沈阑君见过一次面之后,就经常独自对着空气发呆,“欧阳长老要求撤回密卫,主上您怎么看?”
“那就撤吧。”赫连律殷无表情的闭上双眼,倚身而息。
金蒲一听怒气冲天,胸口重重起伏,浑圆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主上三思啊,就算不想一统江湖,至少要为老主上报仇啊!”
“主上几时说过不想为老主上报仇?”洛花拾走到高台之前,垂手而立,毕恭毕敬“金长老何必这么沉不住气,或许主上有别的想法也说不定!”
金蒲想了一下,大惊失色道,“主上莫不是被那严华派余孽之女魅惑了心智?听说与那南珠极为相像!”
此话一出,赫连律殷豁然睁眼,脑中浮现出那个蹲着的小小绿色,那张惊艳绝绝的脸,那双无所畏惧的眼睛,那抹姹紫嫣红的血唇,那个与众不同的沈阑君。
是吗?被她魅惑?
赫连律殷心头突然隐隐一动。
“主上,陶公子到了。”
使女在门口通报了一声,大门随即被打开,慕苏琅一身白衣,挺拔的缓缓走进大殿。
“陶骥见过主上,见过各位长老!”
是慕苏琅!沈阑君大惊,那个声音,明明是梦中在脑海缭绕不去的声音,那个自称为陶骥的男人,分明是慕苏琅!
脑海一阵翻江倒海,是了,她全都想起来了,在花灯会上的慕苏琅,铤而走险救她的慕苏琅,因为她而莫名其妙被落水的慕苏琅!
她眼里噙着泪水,猛跨一步进入大殿,用力把阻挡视线的屏风推开,她想看清那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不是慕苏琅,但就在一瞬间,身后猛然出现一只大手把她迅速拖进后室,恭鸣榷快速打开寻香鸽的笼门,那只火红的鸽子扑啦啦的飞进了大殿。
“你不要命了!”恭鸣榷此生都没有像刚才那一刻利索过,突然放松的他摊坐在地喘着粗气,手里还是紧紧的抓着神情激动的沈阑君。
“慕苏琅,他是慕苏琅!我以为他死了,结果他没死,太好了!”沈阑君终于落下两行清泪,看到活生生的站在外面的慕苏琅,她感觉脑子突然就通顺了,她与慕苏琅的点滴,像涨潮般涌上眼眸。
恭鸣榷突然抬起头,“你说他是慕苏琅?确定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