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走廊里全是黑衣肃穆的男人,与楼下的吵闹截然不同,他们安静的可怕,他们的眼底,是如同死灰一般的寂灭。
秦虞走到最里面的病房,看到肖奕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之前在S市的时候,她在宋漠身边见过他几次,那时候他还是一副意气风发,满身痞气的模样,而此刻,她看到的肖奕满脸的颓然,脸上几条鲜红的细疤,下巴上全是乱糟糟的青色胡渣,他眼眶通红,眼神混沌,愣愣的看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指尖捻着一支烟,昔日俊朗容颜,如今只余下沧桑落魄。
他看都没看一眼秦虞,含着烟,单手伸过去,拧开门。
他得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寡淡,“活下去的几率不到一成了。”
秦虞心头猛地一震。
病床的男人熟悉而陌生。
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线,黯淡的房间里,他无声无息的躺在病床上,他得脸白的像纸一样苍白淡薄,又隐隐透出一种死气的暗青,一片惨淡,乌黑修长的眉目都呈现处一种灰败,憔悴的仿佛像是风中的枯草,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折断。
许多金属仪器连接着他得头部,四肢,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具冰冷的木偶,只要这些仪器停止运行,他得生命也将随之殆尽。
这一幕太震撼也太可怕,她从未料到,那样鲜活存在在她生命里的那个强势霸道而不可一世的男人,有一天也会这样了无生息的躺在她面前,无法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无法在冷漠疏淡的对她说话,甚至连睁开眼看她一下,都不可以。
他仿若沉睡的容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削瘦虚弱,再不复往日的动人。
当初他抛下她一走了之,到后来他逼的许江南离开自己,那些时候,很多次,她看到他都恨不得他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不能再介入扰乱她的生活一次,她甚至一度在想,他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为什么还能一直的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事到如今,当他真真实实的这样躺在她面前,她却再也恨不起来。
因爱生恨,当初她有多恨他,现在就有多爱他。
只是,这份爱,她还未开口告诉他,他却再也听不到。
宋漠啊宋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一步一步爱上你,你却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剩我一个人独活在这世间,你何其残忍。
还有宋朗,宋朗还等着你回家,昨天晚上,他还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他你今天就会回来,他那么高兴,可是今天你却冷冰冰的躺在了这里,宋朗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你,你怎么忍心让他再一次失望?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爸爸,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过几天回去以后他问我爸爸呢,我要怎么回答他?
宋漠,你不是很厉害吗?
昔日S市人人巴结的冷峻少总,永远站在那个最顶端的宋家掌舵人,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金融巨鳄,这样的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你,这样九死一生的你。
怎么就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么多参加宴会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
你如果不再了,我和朗朗,又要怎么活下去呢?
不要死。
宋漠,不准死。
秦虞又痛又怒的想,她这么爱他,他怎么敢死?他还没爱上她,他怎么能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秦虞让许雯从外面买了一支花回来,淡雅清香的百合,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插一大束放在床头,为整个白生生的病房增添了几丝生机。
医生说了,医学上并非没有奇迹出现,如果他至亲至爱的人在他得身边多陪他说说话,或许可以唤醒他沉睡的心灵。
秦虞已经想好,如果能唤醒他,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倘若唤不醒他,这一辈子,她就这么守着他也好。
小心翼翼的为他简单擦拭过,秦虞擦擦额头上的汗,在床边坐下来。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脸上,留下斑驳阴暗的光阴,他得胸膛轻轻起伏着,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她抬手轻轻覆上他得脸颊。
触手所及,白皙俊美,一片清冷。
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精装版《小王子》。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那些爱,那些恨,那些思念不舍甚至怨愤,都已随着她的人之将死,在她的心里枯化成灰。
唯有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小王子》,只记得五年前同租时,他的书架上,一整排的经济类书籍里,唯有一本《小王子》是她感兴趣的书籍。她记得那本书当时被他保管的非常好,没有一张折页,没有一丝灰尘,有一次她打扫家里时,不小心将这本书摔倒了地上,他整整三天都板着个脸,跟她欠了他一百万似的,从那以后,她便猜,他应该特别喜欢并珍惜这本书。
“我总以为自己很富有,拥有一朵世上独一无二的花,实际上,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朵普通的玫瑰而已。一朵普通的玫瑰花……”
她捧着书,思绪却回到见到宋漠的第一天。
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穿一身白衬衣黑西裤,戴着耳机拿着一杯咖啡从前方的楼上走下,干净澄澈的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少年,而彼时的她正拎着巨大的行李箱扒在一面墙上眯着眼睛从各种找小姐治妇科的广告中努力的搜寻有关房屋中介的广告,奈何找了许久都只蹭了一鼻子灰,她悻悻的垂头往前一走,猛地撞上了垂眸看手机的宋漠。
热气腾腾的咖啡浸湿了少年的白衬衫,秦虞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赶忙从兜里拿出纸巾就胡乱的擦起来。
几秒后,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十分的好看,她心脏猛的一跳,抬眸。
少年那双修长乌黑的眼眸就静静的盯着她,潋滟如水,只是一瞬,她的脑袋就空了,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蹦啊蹦啊的,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她眼神羞涩的看着眼前英俊如斯的男人,她的手背还被他握在大手里,那温热的触感,一路窜到心底,挠的她一阵心痒,她以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遇上了自己的白马王子,谁可知,她的白马王子下一秒就皱着眉头毫不留情的甩开她的手略带嫌弃的看着她冷冷道,“小姐,你是想把这咖啡渍抹匀吗?”
原来不是白马王子,只是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臭男人,秦虞的一颗心,碎的七零八落的。
她有些委屈的盯着男人,男人只是看着他扔下一句,“看够了没?”就淡漠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先生,是我不好,要不你把衣服给我,我帮你洗!”她赶忙追上,跟在他身后大喊。
他的腿修长笔直,走的平稳而迅速,她跟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门口处,他忽然转身,她又一次一头撞进他怀里。
“别跟着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目格外的清冷。
话落,他的身影就闪进了公寓,她上前一步,“嘭”的一声,保险门在她眼前被用力甩上,差点把她立体的脸给拍成一张大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