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到令人心酸的质问,一声声在房间里回荡。
大滴剔透的泪水,缓缓溢出秦虞的眼眶,在灯光下露出一种奇异的清透的光泽,那些泪水仿佛释放了她的恐惧,又像激起了她原本执拗的性格。
她就这样固执的和宋漠争锋相对,黑玉般光泽流动的双眸,狠狠的瞪着他,一副与他势不两立的模样。
宋漠无动于衷的盯着秦虞,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为了另一个男人,她对他如此不留余地步步紧逼的责问。
在S市,从来没有女人敢这么对他,好,很好,非常好。
宋漠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骤然贴近秦虞的,令她脸色骤变。
他不管不顾,单手轻而易举制住她两只胳膊,顺势一带,将她箍进怀里,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眼神极压抑的盯着她,语气极冷的吐出一句,“如果不是许江南动了色心,你以为,当时他为什么会跟那个女人滚在一起,秦虞,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楚吗?这样的男人,你还要嫁给他?”
秦虞心头一晃,脸色愈发的惨白,近乎透明。
沉默几秒,她蹙着眉头,神色痛楚的咬了咬下唇,再开口,语气里,明显里带了一丝底气不足的意味,却依旧死死的将矛头指向宋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她的袒护,显而易见。
宋漠眼神阴鸷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才面无表情的松开手。
头顶的压迫感骤然消失,秦虞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头,不是不难过,宋漠方才话说的并非毫无道理,也确实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的心底不是不明白,只是,许江南再不好,只能她来说,别人,说不得一句,她不允许,有任何人,针对许江南。
两人都不再说话,办公室里,重新呈现出诡异的气氛。
秦虞盯着散了满地的白纸,那是他找律师拟的婚前协议,而现在,它们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有的,甚至被她踩在脚下,变得泥泞不堪。
好似,将这个男人所有的骄傲都踩在了脚下。
秦虞的心头,一片沉重。
而光线洒下的地方,那个男人背对着她,一言不发,他的背影看起来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落寞。
不是不难受,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如今走到这般地步,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那些泛起的眼泪,被秦虞硬生生压下,她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抿了抿唇,终是说出一句话,“宋漠,我不会和你结婚的,你收手吧,一切,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别再来找我。”
男人的肩头在空气中几不可见的轻颤。
几秒后,缓缓的转过脸来,清冷英俊的脸上,那双黑眸静静的盯着她,倨傲,不屑,“秦虞,你以为,我宋漠这么好打发?”
他的意思,显然易见。
秦虞攥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宋漠,这世上那么多女人,你想要谁都可以,为什么要这么揪着我不放,有意思吗?”
阳光晒在他身上,他的侧脸英俊的有些不真实。他微垂着脸,点了一根烟,轻吸一口,抬眸看向她,眸色暗沉,“这么多女人里,只有你,是有用的。”
“什么意思?”秦虞蹙眉。
“我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妻子,你很合适,当然,这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秦朗,他可以堵住包括我爸妈在内的所有人的嘴。只要你进了宋家,便没有人再逼我娶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
宋家人不可能让秦虞进宋家,但秦虞怀了宋家的骨肉,那便不一样了,宋家,绝不可能让自家的血脉流离在外,只要有秦朗,他们便无话可说,就算是他要娶秦虞进门,也自然会妥协,如此,他便不用应付他们安排的那些令人心烦的女人。
秦虞不敢置信的盯着男人的侧脸,才发觉,他的神色那样的淡漠疏离,好似,一切都那样的理所应当。
心底,微微抽痛。
原来。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
原来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颗棋子,一块儿挡箭牌。
呵……亏她还自以为是的以为……
静了半晌,方才压下心头的痛意,面沉如水的看向宋漠,“这场交易,我不会帮你,我秦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中的一刻棋子。”
“秦虞,我的耐心有限,不要再挑战我的极限,乖乖的签字,我答应你,不会再为难任何人。”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弹了弹烟灰开口道。
“宋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这一刻,心口真真实实的痛了,原本压下的情绪,重新被挑起来,压都压不住。
“我会找人重新拟好一份协议书送到你那儿,一天内,签好它,送过来。”烟雾缭绕中,男人神态冷漠至极,根本不顾她的反抗。
心头最后的希望,彻底熄灭,只余下一股冰冷。
这一刻,秦虞方知,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多做停留,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他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秦虞收回视线,麻木仿若转身离开。
楼下,一片熙熙攘攘,喧嚣热闹,她骑上电瓶车挤入这人潮,迎面袭来的空气,一阵寒冷,却不及心冷。
望着满目的苍茫,秦虞红肿的眼眶,漫上一层泪意。
上一次,是许江南,这一次,又会是谁?
电瓶车后,一辆黑色的奥迪不远不近的缓慢行驶着,车厢内,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盯着秦虞娇小削弱的背影,拿起了手机。
“江总,秦小姐刚从宋氏集团出来,看起来很不好。”
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后,传来男人清澈的,略带了一丝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了,你们给我好好保护好她。”
“是。”
偌大的别墅,从未有过的清冷。
那些她和许江南一起布置的米色沙发,飘窗下白色的榻榻米,电视机几何墙后的手工木雕,种满绿植的阳台,这每一样,都那么熟悉,却再也寻不回当初的温馨。
秦虞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上,侧着身子,脑袋软软的搭在扶手上,黑色如海藻一般的长发顺着扶手散落下来,凌乱而狼狈。
她怔怔的望着茶几,薄薄的日光下,放在上面的纸张轻薄的近乎透明,而那一小行清秀苍劲的字体,就如同浮雕,浮在她的脑海中。
“小虞儿,我走了,别找我,这套屋子你可以一直住着,我已经把它归到你的名下。”
许江南说,这屋子,是她的了。
可她,怎么受得起。
他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之际,她给予他的,不是信任,不是理解,而是失望,是质问,她从头到尾从没有相信过他,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相信日夜相伴的人,她和许江南一起长大,他是那样温润如玉的少年,她应该最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可在那一刻,她竟然怀疑他。
这样的她,又有什么资格,配得起他这般的深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