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坐在地上，看着那如缕的阳光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于是抬头，望见的却是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
“怎么回来了？”我幽幽地开口问道。
尹文拓上前一步，把我拉了起来，“走吧。”
没有解释，也没有任何的征求意见，纯粹只是霸道的行为。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淡淡地说道：“我不走。”
他转身回望着我，眼微微地眯起，“染，别无理取闹。”
“我不能离开这里，既然我答应了，就不会离开。”我平静地说道，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来人一眼。
“染。”他重重地唤了一声，“别让我发火。”
抬头，我笑着对上眼前的人，“你不是尹文拓。”
“染，你生病了吗？”他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是？”
一样的外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弊端，但是我就是知道他不是。
不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
“时代的千面，你已经骗了我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虽然不确定，但是我却试探性地问了出来。
他明显的一愣，而此时我已经可以确定。
“小染，看来还是被你揭穿了。”他竟然坦然承认。
我撇过了头，不再看他一眼，“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上次你放了我一次，这一次我还你。”
“小染，你还记得那天我说过的话吗？”他笑着说道：“再次见面的时候，你休想再逃离，所以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带走。”
“只要我揭穿你的身份，你认为你还走得出这个大门吗？”我的心一阵酸涩，出口的话却是带着丝丝的冰冷。
他，果然是时代的人。
也果然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小魅。
也对，那不过只是他的一次伪装，而我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无足轻重。
他上前一步，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小染，我该说你聪明好呢？还是该说你笨？”
灿烂的笑容似乎依然熟悉如昨，可是他出口的话语却让我的心直直地下沉，“你认出了我，并不代表别人会认出我。而且你认为这外面的人会信你的话吗？”
是的，他说的对。
外面的人不会信我。
我挥去他的手，一步步地后退，直到退到了茶几边，手一下子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千面，别逼我，我是死也不会和你走的。”
“小染，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吗？”他话音未落，我的手就被一样未知的东西弹到。
手一松，刀从手中滑落，直直地落在了脚边的地毯上。
我刚想弯腰拾刀，他已经快步到我身边，用力地扼住了他的手腕，“小染，你以为修罗殿的人就是好人吗？你难道不想知道妖精之泪为何会藏在苏默送你的戒指中吗？”
对啊，我是想过，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苏默身上？
他，只不过是来帮尹文拓的而已。
他，本就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
总觉得有种东西已经快呼之欲出。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直直地望着他。
“那又怎么样？”我掩下了心中的疑惑，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黑道中人，所以也无所谓好人坏人，我只知道是时代的人杀了苏默。”
胸口不由地一窒，眼神也不由地冷了几分。
千面止住了话，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我们并没有想要杀他，只不过是想拿回妖精之泪而已，一切都是一场意外。我们也不是有心的。如果不是因为修罗殿的欺骗，如果我们没那么生气，如果我们没有把他误认为尹文拓，或许苏默也不会死吧。”
他竟然承认了。
虽然早已知道，但是听他亲耳承认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伤感。
“我恨你。”我冷冷地开口。
比起别人，我更恨他，恨他的欺骗。
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伤口才会更加得深。
“对不起，小染，我现在还不能……”我只觉得一阵晕眩，然后隐约间听到他似乎说了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车上，手被东西轻轻地负着，而身边坐着的是依然易容成尹文拓的千面。
时代的千面，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的千面。
“醒了？”淡淡地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
此刻的他，才是他的真实性情吧。
他说过，千面之所以是千面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同样的，我也不带任何表情的问道。
他的眼朝我这里瞄了一眼才道：“尹文拓开始对付时代了。”
他，真的开始对付时代了？
“所以，我们也要先下手为强。”千面虽没说什么，但是他话里的意识我已经了解的非常透彻。
“你要拿我威胁尹文拓？”我不由地出声问道。
千面没有回答，却也已经算是默认。
“没用的。”沉默了一会，我笑道：“你以为他会为了我而受你要挟吗？”
千面突然转过头望了我一眼，随后平淡地说道：“小染，你太看低估你自己了。”
我没有回话，而他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他真的会来吗？千面又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行，决不能让自己成为负担。
而我的念头只是一起，千面却像是看透我一般地说道：“小染，打消这个念头吧，别忘了我是千面，即便不是你，我也可以找另外一个人来代替，因为你的确是失踪了，而他也知道你在我手中，此刻你再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已经成定局。”
来不及了吗？
他们似乎早已安排好。
虽然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但想必是斗得很厉害吧。
不然时代的人也不会这般着急。
一路沉默，直到我被千面带到了一个空旷的郊外的一间仓库中，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时代的主人。
一个温雅高贵如同欧雅书一般的人物，竟然是时代的主人黑夜。
他给人的感觉明明就是邻家大哥哥一样的人。
“你好，何衣染小姐。”温润的嗓音，带着一种魅惑的慵懒。
比之欧雅书，他多了几分洒脱，而少了几分忧郁。
“你的目的？”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场合，只是此刻我却出乎意外的平静。
也或许我已经明白害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请你来看一场决斗而已。”他笑得温和，似乎说的只不过是想请你来吃饭那般轻巧的事。
他话音未落，仓库的门已然大开，尹文拓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见到我的时候明显的一愣。
他，显然还不知道我的事。
这么说，他们的约见并不是因为我。
只是我的出现无疑会给尹文拓带来不利，而刚才在车上，千面的话也只不过是唬我的。
尹文拓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声，然后那人打了一个电话，我想他是再确认我的身份吧。
等到那个人在尹文拓耳边说了点什么的时候，他才看向了黑夜，“夜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不过请何小姐过来观战而已。”温和对上冷漠，只是那种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尹文拓的眼神又停驻在了易容成他的千面身上，嘲讽地笑道：“没想到时代连光明正大决斗的勇气都没有吗？”
黑夜无辜地朝尹文拓望了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也很想和少主光明正大的决斗，可是我家弯弯不喜欢血腥，所以我想找个和平点的办法解决。只要少主答应，我们以后可以河水不犯井水，当然何小姐的话，少主就用妖精之泪来赎吧。”
果然是狐狸型的人物，我不由地瞪了黑夜一眼，可是他却笑得更加的灿烂。
“夜主想念弯弯小姐吗？想念的话现在马上就可以见到了。”尹文拓本来抿着的嘴微微的上扬，“就知道时代靠不住，还好我早有准备。”
黑夜愣了一下，随后却笑了起来，“弯弯可不是这么容易请到的，少主的虚张声势可能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
“哥，不要管那个女人了。”尹文谨在尹文拓后面劝道。
只是尹文拓一个眼神，他忿忿地闭上了嘴，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夜主不相信吗？”尹文拓不动声色地问道：“看来，我得把弯弯小姐请到现场你才相信喽。”
他转身吩咐了身边的人，不到一会，一个穿着火辣的少女便被带了上来。
“弯弯。”黑夜不由地唤道，本来的温和瞬时消散，眼中隐隐透着些怒火，“弯弯，你无理取闹够了没？”
“哼。”被叫做弯弯的少女哼了一声，甩都不甩黑夜。
黑夜的颜面尽失，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弯弯，你到底怎么了？凭你的本事，如果你想逃，绝对不会被抓住吧，你存心是和我作对。”
看来这名叫弯弯的女子在黑夜的心中有着很重要的位置，而且似乎也颇为厉害。
而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直到，她就是叛逆的小丸子，我网上的好友，而黑夜便是她口中的监护人。
只是此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生气了。”弯弯嘴一撇道。
黑夜眼中却满是纵容，也不管此刻这么多人在，语气更柔和了几分，“那我的弯弯小公主是生谁的气了？”
“黑夜，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话是这般，可是她望向黑夜的眼中明明就满是情谊，只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
“谁叫你宁愿要别的女人也不要我，谁叫你把我扔下你的床。”她全然不顾别人在场，冲着黑夜道：“你再不要我的话，我就去跟别人上床。”
黑夜的脸猛然沉了几分，“弯弯，你闭嘴，不然我我永远都不要你了。”
“黑夜，我讨厌死你了。”她依然在不满地叫嚣。
只是如此爽直大胆的女子也真是不多。
只是黑夜明明在乎她，却又似乎不接受她，只不过别人的事，我此刻也无心去知道。
黑夜不管她的叫嚣，转首对尹文拓道：“我交出何小姐，你把弯弯还我。”
尹文拓点头道：“好。”
“我不要，我再也不跟你回去了。”说话间还缠上了尹文拓的手，笑道：“酷哥，做我男朋友吧。”
“云弯弯。”此刻黑夜哪有刚才的儒雅，咬牙切齿地凝着正一脸挑衅的少女。
不过也全亏他们闹别扭，时代的阴谋才得以轻松的化解。
少女虽是一脸不服，手却乖乖地放开了尹文拓的手臂，却也不看黑夜一眼，让黑夜本来阴沉的脸更不由沉了几分。
看来那少女的确是他的克星。
于是双方交换了人质，走到中间的时候，和云弯弯擦肩而过，她还朝我笑得开怀，一副前来玩乐的样子。
本来沉重的心情却也被她的活泼所感染，回以淡淡一笑。
擦肩而过之后，我们越走越远，而我也慢慢地走向尹文拓。
看着他的容颜，竟有种归属的感觉。
唇角不由地微微上扬，只是在下一刻，一种窒息全然涌现。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我早已不会再对尹文拓窒息。
只是这一刻，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尹文谨是那么快地用枪指向了我，又是那么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原来，我还是怕死。
只是为何身上没有疼痛。
只是为何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为何，为何……
他，竟抱住了我，为我挡住了那一枪。
“拓……”第二次如此唤他，却是如此的痛，又如此地不可置信。
此刻，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部都明白了。
可，是否太迟了？
“哥，没想到你还是选择了她？”身后的尹文谨闪过一丝的无奈，接着却又嘲讽笑道：“哥，想要杀你，夺取你的一切竟这般的简单，因为她果真还是成为了你的弱点。”
我，终究成为了他的弱点吗？
尹文岚也说过，他这样的人不能有弱点，一旦有弱点，那便会败得一败涂地。
只是他明明也应该知道，为何竟毫不犹豫地为我挡下那一枪。
手上划过粘稠的液体，脸上滑落的是止不住的泪珠，鼻尖充斥地全然是浓重的血腥味，心口一阵阵地痛。
我望着他，然后朝着周围的人叫道：“叫救护车快去。”
只是尹文拓却抓住了我的手，朝我绽开了一个我曾经怎么仰望也得不到的，温柔的笑，一瞬间似乎时间已然停止。
“小染，我有话要说。而且……现在一定要说……”他虚弱地说道。
“拓，不想听。你马上去医院。”苏默死的时候我虽然没看到，却在知道一切之后每每在恶梦中惊醒，总是梦到他满身是血地对我微笑。
而如今，我怀抱着他，亲眼看到鲜血沾染了他的衣襟，恐惧一下子袭遍了我的全身。
我，不想失去他。
我，一定都不想让他死去。
不想……
依然是那般温和的微笑，竟让我觉得刺眼，他握着我的手，看起来竟是这般的满足，“小染，……我没事……只不过流了点血，并没有伤到要处，只是有些话我现在非说不可，我迫不及待……的想说出来。”
“真的没事吗？”我狐疑的问道。
他点头，“没事。”
“好，你说。”我知道自己终究是拗不过他的。
此刻，时代那边却有个小喽喽想趁机邀功，对黑夜道：“夜主，我们不如趁现在干掉他们。”
“闭嘴……”对于那人的打扰，不由冷然地叫道，而同时出声的还有云弯弯。
只见她指着黑夜道：“我讨厌血腥，我更讨厌趁虚而入，如果你这么做，我一辈子都不理你。”
我想，我是该感谢她的。
而黑夜也没表示什么，但想来已经同意了。
我马上转过了头，抚着尹文拓的脸庞道：“拓，你说，我听着呢。”
此刻，哪怕是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不会有人人心拒绝，更何况是他。
“染，当我的……身体无意识地为你去挡这一枪的时候，甚至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我才明白，或许我终究还是无法自欺欺人。”他抓住我的手，近乎虔诚地说道：“染，我爱你。”
他顿了一下，又苦笑道：“即便是替身，即便你恨我，我也想告诉你，因为埋在心底的感觉太痛苦了……”
我无法表达此刻的感觉，似乎心中本来有一团迷雾，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豁然清晰起来。
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却突然变得苍白，然后我明白了，他根本就在硬撑。
“拓……你怎么了？”我胸口很闷，几乎难以呼吸。
望着他的苍白的容颜，感受着自己的心痛，我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我或许也是喜欢他的。
并不只是把他当成了苏默的替身。
当初不断地逃离，也或许只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的感觉。
“哥……”尹文谨把他从我怀中夺了过去，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之后，对手下的人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医生找来。”
他，其实是在乎他的。
我连忙起身，想跟上去，却被尹文谨推了开来。
“修罗殿不欢迎你，我可以为了哥而放过你，但是绝对不允许你再留在哥的身边，那只会让他一再失败而已。”尹文谨直直地望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我，“他不能有弱点，知道吗？”
此刻，我或许明白了尹文谨对尹文拓那种又敬又恨的感情。
只是却也明白他说得对。
我，是他的弱点。
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我便真的成了她的弱点。
明明想不顾一切冲上去的，明明想留在他身边的，可是脚却似千斤重一般提不起来。
唯有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地消失。
他，从来不多说什么。
甚至连很多话，我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才从他的日记本上知道。
就如那一次在H市，他突然之间装扮成苏默，突然之间那么温和的笑，还有他那一句我始终未明白的话，就算把我当作苏默也好，留在我的身边。
当初一直不懂，直到后来才明白，那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我，或许一切都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想要留住我。
也或许我从未了解过他，又或者刻意的不想去了解。
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底竟似乎没有多么的不可置信，反而有种心痛，却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似乎心底早已明白了一般，觉得一切都顺其自然。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时候，心却是如此的空荡荡，似乎什么东西远去了，再也抓不住。
我爱他吗？
我还是无法理清。
我知道自己不恨他，依赖他，或许也喜欢他，可是却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爱。
对于苏默，心中始终痛着，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似乎依然痛着。
所以当刚才的那一瞬间，为他的痛超过一直以来的痛时，一些感觉才浮出了水面，可是却依然无法确定。
或许是此刻心太乱了吧。
“何小姐，去我们时代坐坐怎么样？”身后温润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一次，那个少女也没有出声。
“好。”有些事或许始终避免不了，而有些事也只有自己去面对。
就如妖精之泪，就如关于苏默的事。
或许只有真正的面对时代的人，才能弄个清楚。
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尹文谨会选在这个时刻开枪。
或许他是想借机杀了我，也或许他本就已经知道尹文拓会为我挡这一枪。
只是不管如何，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云弯弯突然狡黠地朝我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没事，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有我呢。”
一直奇怪她对我分外的热情，只是她却没说什么。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谢谢。”
于是便这般随着时代的人回到了时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