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橙汁送到叶芷莜面前,修长的指甲扣在钢琴架上。
“今天你一共弹错了三个音符。”
端着杯子,收起恍惚的神态:“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整个晚上叶芷莜都心不在焉,以前她从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中午从十一点等到下午三点,印亦枫没有来送午餐,她的心仿佛就有些坠坠的,像在突然间失去了支点,这样的结果本该是她期盼的,但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失落?
“你心里已经有了他,对吗?”茹姐辗转着酒杯,似有心,又仿佛无意,女人看女人,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心领神会。
叶芷莜两手不自然的握住杯肚,想要否认,抬眼之间,却见茹姐已经举步远离。
美乐餐馆
“小姐,我点的是鱼香肉丝、糖醋排骨,一个蒸蛋还有一个三鲜汤,一共是六十六块,我给了你一百,你应该找我三十四。”
“哦,对不起。”叶芷莜连忙弯下腰鞠躬,接着将找的钱递给客人。
客人接过钱,非常不满意的说道:“小学没毕业,还当收银员,也不知道这餐馆的老板是怎么想的。”然后摇着头踏步向外走去。
“芷莜,你过来。”坐在餐馆格子里的丁鸿昌朝着叶芷莜挥着手。
“哦”
叶芷莜忐忑不安的走向丁鸿昌,这几天经常找错钱,弄得许多客人闹疼得紧,她心里也慌乱得很。
“对,对不起。”丁鸿昌还没有开口,叶芷莜就先道了歉,尽管丁鸿昌一直都没有责备她,可她不能‘侍宠而骄’。
“先坐下。”丁鸿昌指着右边的位置,声音很平和,面色也安详。
叶芷莜紧咬着下唇,等待着训话。
“中午的饭菜还合胃口吗?”
抬起清澈的水眸,里面满是疑惑,他不明白丁鸿昌话里的意思:“很好。”
“有亦枫送给你的味道好吗?”
“哦。”叶芷莜皙白的面上不由得增添了一抹红光。
“其实,如果人一旦养成了某种习惯,这种习惯就会在潜移默化中驾驭他的精神和生活。”丁鸿昌拿着面前盛着茶的杯盖,悠闲的一下一下划着杯口。
“外公,您不是要骂我吗?”具赋哲理的话把叶芷莜弄得摸不到头脑。
丁鸿昌品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略有所思的叹了一口气。
“芷莜,愿意听外公讲个故事吗?”
“讲故事?”叶芷莜睁着两个明晃晃的大眼睛,非常不理解的看着丁鸿昌。
“嗯。”丁鸿昌眨吧着眼皮,瞟过雕花的敞窗,带着一种让度的伤感。
叶芷莜保持着素来的安静,从丁鸿昌的眼睛里她读出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悲戚,这是叶芷莜第一次从丁鸿昌的表情里看到哀伤。
“我有一个女儿叫丁美乐,结婚之前她是一个性格活泼,外向爽朗的女孩,她对什么事情都很执着,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会一命的坚持到底,二十岁之前她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直到遇到亦枫的父亲。”
丁鸿昌双手按在杯盖上,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框里仿佛还有一涓细得无形的泉流在暗涌。
“她和总裁是一见钟情?”
“不是和,是对,美乐是个直性子,一见到步青,从来没有动过感情的她就动心了,而且大大方方向他告白。”接着深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或许这就是他们命里的劫数吧。”
“可是他们不是结婚了吗?”叶芷莜非常的不理解,结婚生子,应该也算是修成正果吧。
“结婚不是完美的结局,而是磨难的开始。从美乐对他表白到他们结婚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当初见到步青,虽然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美乐,但是我对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十分的赏识,从他处理事情的态度上,我想他一定可以给美乐带来幸福,后来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奢念,现在想想或许是我害了美乐的一生。”
叶芷莜认真的听着,她明白这是一个人潜藏在人性最底层的东西。
“结婚一个月,步青却连碰都不碰美乐,天天埋在工作里,后来,一个晚上,美乐在给步青的咖啡里加了药,两人才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可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却成了他们两人的导火线,从此以后步青就开始讨厌美乐,甚至施用暴力,可是美乐却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伤害了步青的尊严,想要弥补,因而一味的忍受,隐瞒,她认为只要自己再温柔一些,多担待一些,总有一天步青会接纳她,只是没有想到……”
说到伤心之处,丁鸿昌竟然有些哽咽。
听到这里,叶芷莜忍不住对丁美乐同情起来,爱情真的就像是美丽的罂栗,诱人,惹眼,从来都是一脸的灿烂,开得漫山遍野,香得沁人心脾,展示着幸福的形状,让人心甘情愿的朝拜,纵然辗转奔波,颠沛流离,总有许多人会拼命的追逐,然而最后得到的却是遍体鳞伤的痛,和永远也无法痊愈的伤,比如丁美乐,又比如曾经的自己。
“亦枫的出生,美乐以为会是他和步青两人关系的转折,却没有想到步青对她反而是变本加厉,二十多年的折磨,磨尽了她对爱情和婚姻所有的希望,带着绝望她毅然决然的离开的新夏,独自一人去了芝加哥,整整三年没有再回来。”
丁鸿昌又喝了口茶,眼睛里透着期盼看向叶芷莜:“芷莜,亦枫的童年可以说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度过的,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每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对母亲拳脚相向,他就是眼睁睁的看着,默默的忍受着,幼小的心灵在那个时候也镶上了一道灰色,生活在父母给予的阴影里,他就开始排斥许多东西,比如感情,比如婚姻,他比平常的孩子要聪明,也更早熟,但在感情上他从来不动真心,他害怕自己以后会变得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暴虐残酷。”
“原来是这样。”叶芷莜深深的感叹,原来印亦枫的背后也有一段那么不堪的过去。
“芷莜,你能明白我对你说这些的意思吗?”丁鸿昌的手轻轻的拍在叶芷莜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看着她。
叶芷莜直直的看着丁鸿昌,一时无语。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看到亦枫笑得那么开心,我真的很高兴,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到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了,芷莜,是你改变了亦枫,你就是他生命里的一道曙光,这次,我能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亦枫很像美乐,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所以我希望你看在我这个老头子的份上,能够给亦枫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相信你对亦枫不会没有感觉。”
从这几天叶芷莜收钱频频出错,丁鸿昌就知道叶芷莜对印亦枫已经开始动心了,只是她心里有一个槛过不去,因而有意识的在排斥。
叶芷莜一时恍惚,这些话听在心里,酸酸的,握着秀拳,沉默了好一会才启动了桃唇。
“对不起,我已经和他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音调很沉,心情也复杂得紧,她不忍心去伤害这个已经年过花甲的老人,这里面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无限有关爱,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听到这样的回答,丁鸿昌很是无奈的舒了一口气,长满皱纹的脸上浮起深深的忧虑,眼角的细纹仿佛在瞬间又俱增了一些,难道这又将是一桩血剑无情叶落花的凄情……
丁鸿昌的话像一把双刃剑蜇伏在叶芷莜心里的某个旮旯里,周六的早晨,带着梦的痕迹骑着自行车前往加油站。
天空是一种干净的蓝,道路很安静,晚上的喧嚣被秋风摇曳了一地。
阳光起来得比常时要早了许多,也更灿烂了一些,望着那团鲜红如火的日头,叶芷莜想,或许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吧。
花了整整六天,宏达的事情终于告于段落,合同也鉴得很顺利,这六天里,印亦枫几乎是加班加点的忙碌,白天他把精力给了工作,晚上却陷入了对叶芷莜无尽的思念里。
周六天刚刚亮,印亦枫就坐上了飞往新夏的航班,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宏达本来要在晚上请他吃饭,可是他实在抵不住心里在的那份思念的折磨。
飞机到达新夏机场是下午五点半,因为他提前回来,所以没有通知公司派人来接他,而是直接打的前往加油站。
上午的晴空,下午却被一团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坐在车里印亦枫都能感觉到寒气从车窗的夹缝里涌入,吹进他单薄的衣领,冷得他全身都有些瑟瑟发抖,然而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装在红马甲里的瘦弱的背。
“师傅,你可不可以快点。”印亦枫催促着。
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印亦枫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开快了我可是要罚款的,现在的钱难赚得很啊。”司机一边抱怨,一边摆弄着方向盘。
“停车。”
“这不让停啊。”
印亦枫从钱夹里抽出一叠红色的票子送到司机的手里。
“停车,坐到后面去。”
司机拿着钱在手上打了打,然后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
印亦枫迅速的拉开车门,一踩油门,时速高达一百二。
“你慢点啊,这样会出人命的,”司机吓得惊遽而慌张。
印亦枫根本无心听司机的唠叨,只一命的操纵着方向盘,纵使已经达到了车子的速限,可他仍旧觉得慢。
六点,老板准时过来接班,秋天的夜本来就晚得早,再加上乌云的加入,天色已经沉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空气的密度仿佛也在一时间浓了许多,压得人心闷得紧。
看着不争气的苍穹,叶芷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推着自行车准备走。
“芷莜,下雨了,天又这么黑,我看今天你就别骑自行车了,我这有五十块钱,你打车回去吧。”
点点的冰晶已经为狭窄的道路增添了潮气,叶芷莜用手试探着雨水的大小程度。
浅淡的一笑:“谢谢,不必了,雨不大。”
叶芷莜心想,如果现在走应该还能在下大雨之前赶到轻扬。
“可是,芷莜,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没关系的,这么多年,路我已经熟悉了,不用担心的。”
依旧固执的推着自行车,一个跨身,出了加油站。
老板看着叶芷莜孤傲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可以放下那保存多年的寂寞与倔强。
夜越来越深,空气的密度也越来越浓,叶芷莜不断的加快脚下的力度,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市中心。
行至国道与前湖大道的交叉路口,叶芷莜加速蹬车,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左转弯。
一道强光,充斥着叶芷莜的眼睛,叶芷莜左手挡着面,右手努力的控制着自行车的方向。
雨比先前一下子大了许多,叶芷莜努力的睁着双目,雨水折湿了她长长的睫毛,打在她的面部,让她慢慢的有些看不清面前的路。
一股寒风吹起,叶芷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右手的手腕一抖,自行车一个左拐弯,驶入街道中央,突然一辆面包车从背后驶来,与自行车来了个亲密接触……
印亦枫驾着出租车,打着方向盘,透过流着雨水的档风玻璃,借着路边的的灯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心情突然间激动起来,然而那‘咔嚓’的一声碰撞,却让他的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动。
急速刹车,抽身而下,自行车的前轮还在面包车的底下惯性的转动着。
印亦枫用手摸去打在脸上的雨水,寻找着叶芷莜的身影,直到借着车灯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叶芷莜。
那一刻,印亦枫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像玻璃破裂般尖锐,疼痛直锥着他的脊骨,看着血水沿着路面与雨水混在一起,他再也抑制不住,上前一把将叶芷莜揽入怀里。流在面上的是雨还是泪他已经分不清了。
“快点,开车。”
印亦枫将叶芷莜抱上车,紧紧的拥入怀里,低头看着她已经全湿的衣服,和冻得发青的嘴唇,他感觉有千把钢刀在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师傅,我求你快点。”印亦枫看着前面的路,乞求的唤道。
“我已经够快了。”
感受着叶芷莜的呼吸越来越弱,印亦枫不由得加重了胳膊上的力度,他害怕他只要一放手她就会从他的指间溜走,永远的消失。
车子终于停在了市医院的门口。印亦枫几乎用的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到了医院里,也不管医院的戒律。
一个劲的大叫道:“医生,医生,快来啊。”
看着叶芷莜被推入抢救室,印亦枫才开始感觉到了累,但心却跟着叶芷莜进入了那个空间。
在等待中煎熬了三个小时,终于看到抢救室的红灯暗下。
“医生快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印亦枫一把拉住刚从抢救室里出来的白衣大夫,焦急的问道。
“你是她的家属吗?”医生很严肃的反道。
“我是问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她家属有关系吗?”印亦枫急得都快把心掉出来。
医生目光转到印亦枫的身上:“这位小姐腿部擦伤,血已经止住。”
“那就好。”印亦枫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千斤的重担好像一瞬间放下,只要她还活着,所有的一切就都还是完美的。
“但是她失血过多,如果不及时输血,可能……”
医生的话嘎然而止,似乎有些难处。
“那就赶紧输血啊,我,可以抽我的血,多少都可以,我是0型血。”印亦枫失控挽起自己的衣袖,像发疯了一般,然后抖动着医生的身体。
“对不起,这位小姐是O型Rh血型,俗称熊猫血型,我们血库里现在正缺这种血型,所以我们需要尽快找到这位小姐的亲属。”
印亦枫的手冰冷的从医生的肩膀上滑下,心下一沉。以为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却没有想到在这一瞬间又掉入失望的谷底,熊猫血型,千分之三的概率,他该怎么办?
“对,你立刻给我找O型Rh血型的人,找到后立刻让他到市医院,不论要多少酬金都给我应下来。”
拿起手机印亦枫一口气拨了几十通电话,当那闪着光的屏幕自动暗下的时候,印亦枫全身瘫在了走廊的坐椅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感觉到了那深植于内心底层的害怕。
不时艾莎和韩冶威赶到医院,印亦枫如饿狼扑食一般抓着韩冶威的手臂。
“快点告诉我,她还有没有什么亲人,谁和她的血型是一样的?”
韩冶威看着满身是水的印亦枫,一脸的狼狈,眼睛里还藏着细红色的小蚯蚓,不觉心下一颤,看来先前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先冷静一点,情况现在究竟怎么样?”韩冶威努力保持着平整的心态,现在艾莎一定是没了主张,印亦枫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他必需保持镇定。
印亦枫抬起眼睛深邃眨了几下:“医生说她的是O型Rh血型,现在血库里没有。”
一旁的艾莎擦去了泪痕,咬着牙齿说道:“芷莜和颜阿姨是一个血型,可是……|”
后面的话艾莎没有说下去,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这么做,如果一旦出现什么情况,芷莜醒来,那会比杀了她还难受。”韩冶威立刻表示反对,虽然他和叶芷莜的交流不多,但是她的个性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太重情了。叶新光的死到现在她还没有办法忘记。
“她没有别的亲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一时间又成为了失望。
艾莎摇摇头:“没有。”
印亦枫一拳捶在走廊的白色墙壁上,五指掐入掌心:“怎么会这样?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韩冶威愣愣的看着印亦枫,他明白这次他真的上心了,可是现在谁也没有办法。一手搭在印亦枫的肩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正当三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看到医生手里的血袋,三人脸上立刻放晴。
“今天你们很幸运。”医生面上也是满是庆幸。
看着医生拿在手里的血袋,印亦枫眼里划过一丝疑惑,是谁会来得这么及时,他的电话才刚打出去不久,而且还要经过血检,时间上肯定是不够的。
“医生,这血?”
“是一位年轻的男士,指名要给里面那位小姐的,本来我们要求最多抽四百毫升,可是他执意献了六百,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拿到这种血型的血液真的可以说是奇迹”
“那个男人在哪?”印亦枫舒了一口气,可是他得知道是谁给了她希望,也给了自己希望。
“抽完血他有些晕,在医务室里休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走,好了,我进去了,你们不用担心了。”
“谢谢。”
转身对上艾莎和韩冶威:“你们先在这里帮我看着。”
一个我字,让艾莎和韩冶威心里都有一丝的感动,
韩冶威知道印亦枫想要去做什么,微微的点点头:“去吧,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印亦枫回望了一眼急救室的门,接着朝医务室奔去。
“你好,请问刚才是不是有一位献完血头晕的男子在这里呆过?”看着医务室里只有两名护士,印亦枫客气的问道。
“哦,你指的是那个长得高高帅帅的男人吧。他刚走。”其中的一个护士回答。
“谢谢。”又一个转身追了出去。
夜已经浓得完全看不清方向,雨也停了,风肆意的从三面涌来,带着蚀骨的寒气,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印亦枫努力的寻找着可能的身影。
终于透过飘忽在空气里浓郁的雾气,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背影,虽然不是很明晰,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要找的人。一个健步冲上前。
“你好,请留步。”
白色的背影静止,缓缓的转过身。
右手托着左手的肘关节:“有什么事吗?”
夜太黑,遮去了游凌远精致的五官,也掩盖住了印亦枫落魄的轮廓。
“谢谢你,可以留下姓名或者联系方式吗?”
“准备给我多少钱?”游凌远知道印亦枫是想给自已报酬,嘴角划过一丝清冷的笑意。
“一定会是一个让你满意的数字。”印亦枫认真的回答,只要能救她多少钱不过只是一个数字。
游凌远放下左臂,右手抬起,竖着食指。
“给我你的账号,明天会有一百万到账。”
游凌远轻轻的摇摇的头:“我不要钱,只要你一个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印亦枫的眸子里泛起一道匪夷所思的光
“爱她,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印亦枫这时才提起了警觉,刚才医生说他是指名要献血给叶芷莜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可是他竟然疏忽了。
“你是她什么人?”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答应我就是。”尽管知道印亦枫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游凌远还是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这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算不上是条件,我只要知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一直以为她的生命里只有贺廷宣带着份量,想不到在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和贺廷宣的威胁势力,强烈的危机感充斥着他的大脑,麻木了他肉体被秋风啄蚀的冷意。
“【血缘】关系。”游凌几近用尽全身的气力将这四个字吐了出来。
“可是现在她除了母亲好像没有别的亲戚。”印亦枫不依不挠,他总觉得事情不会有他想你中的那么简单。
“相不相信随你,不过我希望你记住,我希望你能是她命中的那个人,倘若你和贺廷宣一样给不了她幸福,那我会把她带走。”
没等印亦枫回答,再次托着肘子融入黑色的夜幕里。
印亦枫在风中杵了良久,直到缓过神经,触觉到凉意才移步进到医院。
一种特别的感觉涌起在心间,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来历,但是他一定和叶芷莜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他敢肯定他们一定不会是血缘关系,可是如果不是,他是怎么知道叶芷莜的血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医院为她输血,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亦枫。”见印亦枫回来,韩冶威老远就唤道。
“啊。”印亦枫收回失魂落魄的心绪:“她现在怎么样?”
“已经输血了,不过还在昏迷,医生说可能要到明天才能醒过来。”韩冶威拍着印亦枫的肩膀:“我相信你。”
印亦枫抬起眸子,虽然知道韩冶威指的是什么,可是他宁愿将他放在游凌远对他背后的威胁之上:“谢谢,我想进去看看她”
病房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褥,衬着叶芷莜苍白的脸,相得益彰。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有频率的从高处汇入细长的塑料管里,接着进入她的体内。此时的叶芷莜仿如一朵白色的莲花,静如青烟。
艾莎坐在床边,将叶芷莜未被扎针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面上依旧挂着雨过后的痕迹。眼里的血色还没有完全褪去。
见印亦枫进来,迟疑了一会,将叶芷莜的手缓缓的放入被子里,接着递给印亦枫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自己也起了身。轻轻的掩上门。
“今天谢谢你。”艾莎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虽然对贺廷宣的印象不好,但是她并没有主观的迁就于印亦枫。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经过这场几近生死离别的较量,他感觉到叶芷莜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深植在他内心某个最柔软最底层的部位。
艾莎温柔的露出两颗虎牙,打量着印亦枫被雨水折得七零八落的发丝和被体温蒸得半干半湿的衣襟,有些感动。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不行,我要等她醒过来,要确定她真的没事我才放心。哈欠……”情急之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夜的忙碌和担心,他都忘记了冷。
“那你最起码也要去换身衣裳吧,医生说了,她可能要到明天早上才可以醒来,所以你还是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我和冶威先照应着,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及时的通知你的。”
印亦枫的坚决摧毁了艾莎先前坚守的底线,情侣服装的事情是在结婚的当天韩冶威告诉她的,当时送给叶芷莜的时候她并不知情。
后来艾莎还责备过韩冶威,虽然在映晖的那件事情是印亦枫帮的忙,但是她并不希望叶芷莜找一个种马男,那种短暂绚烂的感情根本不适合她。然而,今天晚上印亦枫的行为和言语将艾莎心里所有的担忧给消散了,到医院的那一刻,她隐约看到了印亦枫面上若有若无的泪痕。
一个肯为女人流泪的男人一定是动了真心的,凭着一个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她确定这次印亦枫爱上叶芷莜了,而且爱得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
印亦枫这才将重心转移到自己身上,看着满是污渍的裤腿,轻缓了一下神色,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穿着和品位都很是讲究,从来也没有这般了狼狈过。
勾起嘴角,眼睛划过虚掩着的房门:“那我先回去一趟,这里就先交给你和冶威了,不过我会尽快赶过来。”
“嗯。”
“进去吧。”看着印亦枫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韩冶威右臂温柔的环着艾莎的腰轻柔的说道。
艾莎抬起灵动的眸子,心里纠结着各种情感:“冶威,你觉得他们合适吗?我这样做对吗?”
韩冶威抹开艾莎额前的几缕发丝,认真的答道:“很多时候不是别人觉得合适不合适的,就像我们当年一样,很多人都以为我们会分手,可是现在呢?”
“你的意思是?”
“不错,我的意思就是让芷莜自己去决定,经历了这么多,我想她心里应该有一杆秤了,而且芷莜的个性你比我更清楚,一旦她爱上了就算是再多的反对她依旧会坚持到底。更何况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印亦枫这次不像是在开玩笑。”
“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艾莎黯下眼神,望着窗外已经浓得让人发悚的夜色,深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想了,进去吧。”
一袭秋光透过窗玻璃照进病房,柔和中带着雨过天晴后的清新,罩着洁白的床被,像镶上了点点的金色。
叶芷莜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目,干燥苍白的嘴唇像结了茧了一般,想要挣扎起来,左手的手背冰针如蚁蚀般的疼痛,让她条件反射性的想要用右手撑床,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一团很柔软的东西包围着,很舒服,很温暖。
印亦枫被叶芷莜这突然的动作惊醒了,昨天晚上他洗完澡就立刻回到了医院,艾莎和韩冶威似乎已经对他许以了默认,让他的心情好出不少,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合过眼,呆呆的坐在叶芷莜的床前,小心的呵护着她的每一个细节。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凝注着她安静的样子,他就感觉心特别的安静,特别的写意。
看到印亦枫染着黑烟的眸子、疲惫的容颜,叶芷莜的眼眶忽然间有些湿润,尽管昨天晚上她处于昏迷之中,但她隐约还能够感觉到自己靠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中,幻觉之中似乎还能模拟出当时的样子,那规律中带着焦躁的心跳,温柔又急切的声音,还有环着她全身的强有力的臂膀。
见叶芷莜醒来,印亦枫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笑容,天真可爱。
“有没有感觉还有哪不舒服?”声音是软绵绵的,却能给人无限的感动和暖意。
叶芷莜微微的勾起嘴角,努力的露出一个浅显的笑容:“谢谢。”
手一直未从印亦枫的手里抽出,没有感觉到尴尬,没有感觉到矛盾,仿佛经过这样一场几近生死离别的遭遇,让她突然间看懂了自己的心,认清了自己的想法,也放下了早应该放下的矜持和芥蒂。
“真傻,饿了吗?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叶芷莜蕴藏在眼底的柔情让印亦枫非常的受用,所有的疲惫和劳顿仿佛在一瞬间化为尘埃,融入了空气里,两人细细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似乎成了一种暧昧的传递。
“好。”
印亦枫将握在掌心的手轻轻的放入被中,狭长的单凤眼里流淌着一抹幸福的蜜意。原来爱的感觉可以这么的让人心醉。
叶芷莜眼睛随着印亦枫的身影落在门口,许久才收回了略带忧郁的双眸,脑子里不断倒带,放映和印亦枫在一起的磕磕碰碰,心想,也许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既然是命中注定,就干脆轰轰烈烈的再爱一次,就算最后跨不过身份家世的门槛,仍旧是一曲竹篮打水,但至少她唱的不再是独角戏。
印亦枫刚走到门外,就碰到匆匆的艾莎赶来。
“芷莜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我现在去给她买点吃的,你帮我看着她点。”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
艾莎一个惊叹,眨巴着晶莹的秀目,黑色的眸子转了两圈,最后迟疑了一会说道:“皮蛋清粥吧。”
“哦”
“她一向喜欢吃辣的,但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清淡点好,如果可以的话,买几个草莓蛋挞。”印亦枫本来还在考虑应该买些什么,艾莎的这句话无非于雪中送炭,婴儿般的黑眸里袒露着喜悦和感激:“谢谢。”
“去吧,别让她饿着了。”艾莎轻浅的笑了笑,算是对印亦枫的一种鼓励。
看着印亦枫如孩子般的冲出眼界,艾莎满意的收回了眸子,推门进到了病房。
“莎莎,你怎么来了?”叶芷莜想腾起身来,无奈全身无力,脚上又带着伤,挣扎了几次只得作罢。
艾莎将手里的康乃馨放在病房的柜子上,继而坐到了床边。
“芷莜,你对他感觉究竟怎么样?”
知道艾莎是个直性子,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但是这么了然的问她,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芷莜,说句实话,先前我一直觉得你于他不合适,不过昨天我真的被他打败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你是没有看到,因为血库里没有和你相配的血型,他急得恨得不得割腕。为了等你醒来,他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你整整一个晚上,虽然以前他是有些不好的流言,但我和治威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应该有个归宿了。”见叶芷莜没有回答,艾莎就唠叨起来。
“喂,莎莎,你怎么一结婚就像个妇人一样。”虽然嘴上在抱怨,脑子里却还不断的闪过印亦枫对自己所做的点点滴滴,想想,也是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我说的是正经话,单身的时候确实是自由,可女人总归是女人,是一种需要保护的无骨动物,就算你披着坚硬的外壳,可骨子里的软弱是永远也摆脱不了的。”
情到深处,眼角竟然泛起了点点泪花。
叶芷莜情切的伸出右手,浅淡的一笑:“别说这么煽情的话行不,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
打趣的开起玩笑,心里却交杂着各种感情,酸得蚀骨,咸得刺胃,而那点点的甜却在不经意间融入了血液。
自从那次失败的订婚,她就再也不敢去奢望穿上婚纱。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怕,我去帮你问他,看他愿意不愿意娶你。”
“莎莎,这件事情你别插手好吗?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虽然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印亦枫,但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沉淀自己,他不担心印亦枫的真心,对他那些风花雪月的过去也并不介意,可是她放不开自己。
叶芷莜目光里的坚定和决然让艾莎没有办法拒绝,只得默默的点点头。
病房里的空气一时间处于凝结状态,艾莎和叶芷莜同时陷入的沉默里,突然,许许的风淌入室里,带来点点的凉意。
印亦枫一手提着草莓蛋挞,另一只手端着一个保温盒,额上还挂着几颗晶莹透亮的珠子。
“芷莜,我今天还有一篇重要的稿子要审,先走了,你安心养病。”
起身,递给印亦枫一个加油的眼神,然后掩上了门。
“我扶你起来。”印亦枫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近到床前,将枕头打直,两手毫不避讳的夹在叶芷莜的掖下,很小心的将她的背靠在枕头上。
叶芷莜很写意的任印亦枫摆弄着她的身体,那温度从他的指尖汇入她的身体。
当印亦枫转身想要去拿粥的时候,叶芷莜却一把将他拉住。
“怎么了?”他能够感觉 到她指尖微微的颤抖,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将自己拉住,只得缓缓的坐下来。
叶芷莜抓着印亦枫的四指始终没有放开,苍白的唇齿许久才缓缓的启动:“枫,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她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害怕印亦枫想要的她给不起,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可以将身心释放到什么程度,在她看来,感情应该是公平的,如果给不了印亦枫更多,她宁愿选择不要,就像叶新光说的,爱情就像两个人在玩翘翘板如果达不到平衡就会走极端,所以她不希望印亦枫成为第二个自己。
直视叶芷莜认真的目光,印亦枫的心头顿时暖得不像话,她叫的不是亦枫,而是枫,这一个字足以让印亦枫满满的欣慰,他能够在这一个字里读出她的苦处。
反握住她的手:“只要不判我死刑,多少年无期徒刑我都接受。”
“谢谢。”
“真傻,好了,吃点东西吧,要不然粥就凉了。”
将皮蛋清粥端在手里,拿起调羹想要给叶芷莜喂食。
“我自己来吧,你别这么宠溺我,女孩子是不能惯的,再说我又不是瓷娃娃,没那么弱不禁风。”虽然在商场上印亦枫是雷厉风行的高层领导,但是于叶芷莜看来他就是一个大男孩。
或许真如丁鸿昌所说,以前不曾动过心,所以当动了真情就会不顾一切,不计一切。
“你一个手能吃吗?”印亦枫语气里带着呵斥,但透露着霸道的疼爱。
“来,张嘴。”调羹上粘着几滴米粒,在伸手的一瞬间自由落体,打在了白色的床单上。
动作嗄然而止,印亦枫顿时脸胀得有些微红,想不到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让他出洋相。
叶芷莜知道他一定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为了避免尴尬,立刻伸出脖子含住了调羹。
“味道很好。”甜甜的笑着。
心照不宣的掩藏小小插曲,一碗粥吃下来,印亦枫已经是大汗淋漓。
“芷莜,答应我一个条件好吗?”将保温盒放下,很认真的说道。
“嗯?”
“以后周末别去加油站工作了,好吗?”昨天的惊慌和恐惧的余力仍旧在他的心间缠绕。
“好。”
简单的对答,简单的幸福,狭小的空间里保留着简单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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