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刘光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一切,他把一个小包交到云漓江手上,告诉她:“云小姐,这是给你准备的所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飞机是明天晚上的,到了里昂会有人接你。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回了上海,也不能让人知道你要去法国,会很危险。”
云漓江点点头,接过刘光手里的东西,说了声“谢谢”。
刘光苦笑了一下,说:“如果秦总知道我把你从最安全的地方带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他大概连枪毙我的心都有了。”
云漓江沉默,一秒钟以后她抬头,原本平静的面色此刻显出了些许紧张,或许是接下来的事没有任何头绪,她觉得不安,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出现那些混乱的局面。里昂的局势她一点都不清楚,自然也是不敢联系秦玮颉的,在决定要只身前往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国度时,就算是她一贯的镇定,大概也是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头一次这么毫无把握的去做一件事,心里的不安早就覆盖了所有的情绪,但是不管怎样,箭在弦上了,就不得不发。
“云小姐,知道你来上海的只有文小姐,但是她是江家的人,我不敢确保能够万无一失,所以……”
“放心,我保证,她不会害我。”云漓江打断了刘光的担忧,文柏曦是江家人没错,但是她有十成的把握相信文柏曦不会害她。在飞机上,文柏曦告诉她,秦玮颉和江柏尧见过面,他们之间说不定会有什么约定,她警告过江柏尧,那就说明她是知情的,仅凭这一点,她就十分的肯定文柏曦不会出卖她。
既然这么笃定,刘光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他只是交代:“一定要注意安全,今天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担心被人盯上,云漓江下了飞机便直接住进了酒店。此刻站在二十几层的高楼山,俯视整个上海,旧梦繁华,还是一一闪现在眼前。曾经以为会是一个久远的梦,但是到头了,却终是没有抵过这个城市带给她的牵挂。女人是上帝的尤物,始终缺了那么一些理智,在极端的选择面前,再聪明,也不过是拖延了时间,到最后依然会跟着感情线走。
深吸一口气,她拿了外套和包,便往门外走去。
接到这个电话,池汕半晌没有回过神,她知道他是惊讶她两年前的不辞而别和这一刻的突兀出现,这的确是需要时间来消化,换了谁都一样。所以她只是对池汕说:“情况有点特殊,池汕,我们去公司见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云漓江出现在“池江”所在的写字楼下,池汕正靠在车门上等他,他低着头,把玩钥匙扣,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只看侧影,确实显得有些孤寂。
她轻轻叫了他一声:“池汕。”
池汕抬头,骷髅头的钥匙扣掉地上了,他看着云漓江,一动不动,还是她俯身下去捡起了钥匙扣,递到他手上,笑道:“怎么还是我送你的钥匙扣,你不是说这东西很吓人么?”
池汕讪讪地接下了她递过来的东西,这玩意还是池汕大学毕业第一年,买第一辆车的时候云漓江送给他的钥匙扣,一个连皮都没有的骷髅。还记得那时候池汕匪夷所思的表情,他说:“你的逻辑思维还真不是正常女孩子,你说晚上开车会不会被这东西吓到?”云漓江当时还笑他没出息。转眼间,五六年了,这个钥匙扣依旧还在他手里,偶尔把玩的时候,他想得最多的居然是,这质量怎么这么好?
“这东西什么材质,怎么这么多年不变色,也没坏,有这么好的地摊货吗?”为了避免刚才的尴尬,池汕勾起钥匙扣,再一次打量着手中这个可怕的玩意,喃喃自语。
云漓江笑了,“如果我告诉你这东西花了我大半个月的工资,你还会不会认为这是地摊货?”
池汕蒙了,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她,问“就这东西?”
云漓江很认真的点头,确认。
池汕有种被自己打败的感觉,如果不是念旧,这两千多块的小玩意大概早丢垃圾桶了。他还真该庆幸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不然不是白白丢了这么一件“宝物”。
再一次走进自己待了四年的办公室,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桌子上的东西依旧摆得很整齐,那是她放东西的习惯,教了秘书好几次,小姑娘就一直记得了。书架上的书还是她在的时候买的,大多是关于经济学的,还有一些营销类,她平时不忙的时候就会随手翻一翻。茶水间的咖啡机换了新的,但是旧的那一台依然很干净地摆在角落里。墙上的画框,换了一些新的,但是每一幅,都依旧纤尘不染。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和她在的时候一模一样。阔别的重逢,她有些隐隐的酸楚,这个地方带留给她的感情毕竟是不一样的。这方小小的天地,从格子间到独立的小办公室,还有池汕的那间总经理室,都有她成长的步伐。从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到独当一面的云漓江,“池江”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和意外,她感激这方天地,同样,也感激池汕和他的父母。
池汕只是默默地站在后面,看着她一路走过曾经他们每天都要走过的地方,他知道这里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不管是怀念还是怀旧,都是好的,至少还是有感情的,不是离开之后就一无是处了。
池汕给她泡了一杯花旗参,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还是云漓江率先开口:“池汕,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池汕把茶杯推到她面前,并没有立刻接她的话,而是问她:“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也许待不了多久,也许会很久。”这是实话。
池汕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说吧,只要能帮得了你,我一定会帮。”
云漓江看出了他脸上的猜疑,也知道他必定有所想,但是不管怎样,她现在做的事是为了秦玮颉,这是事实,她骗不了池汕。可是,要自己去跟池汕坦诚,她还是做不到,他是个好人,甚至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还在利用她在池汕心中仅剩的那一点好感。这么想,她的确应该感到惭愧。
她直言:“池汕,我之前跟SP的罗总谈过一笔融资,金额很大,但据我所知,额度并没有完全放下来,我猜测是有人在背后用了一些手段,具体的我并不清楚。”
提到SP,池汕自然是明白的,但是这件事涉及到他们两人的过去,所以池汕自然是要问清楚,“你在怀疑阿恺?”
云漓江并不避讳:“谁都有嫌疑,我不针对谁。我只是很好奇后面为什么不能如期释放额度,按照正常的程序,我们是完全可以按照约定走的,但是到了后面他们不再增加新的额度了,我就很奇怪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你们自己的内部问题,SP毕竟是银行,他们是讲求诚信的,你们签署的协议如果是走的正常审批程序,那钱一定是会下来的。”池汕说自己的思路。
云漓江有些难以启齿了,当初谈这笔钱的时候,孟廷恺用了非常手段,而且这之间的灰色地带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虽然现在的处境是艰难了一点,但是毕竟是商量,双方都碰触了灰色领域,那谁拉谁下水还不一定。
“用了一点手段,所以这件事才有麻烦。”她只能这样告诉池汕。
池汕静了几秒,想必也是懂了,他淡淡地点头,说:“我找朋友帮你查一下吧,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如果真的有人为难你们,那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们要小心。”
云漓江“嗯”了一声,便起身了,“谢谢你,池汕,如果有什么消息,打电话给我。有点晚了,我得先走了,你也回家休息吧!”
池汕送她下楼,在大厦门口,他拿出车钥匙开中控锁的时候,云漓江拦住了,她说:“池汕,不用送我了,我来上海没几个人知道。”
池汕不语,而后便走下台阶,帮她拦了的士,看着的士绝尘而去,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风把周围的植物吹得呼呼作响,他伸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重新把车钥匙放回口袋,转身折了回去。
茶几上的花旗参茶凉了,他端起杯子,走到了茶水间,把水倒进了水池,又将花旗参倒进垃圾桶,然后打开水龙头把杯子放在水底下冲干净。做完这些,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看文件。一直到十二点多,窗外主干道上的车渐渐少了,他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走到窗户前,打开了窗户,风顿时直面而来,把仅有的一点睡意也吹得没有了。
有些人,即使成不了归宿,到底也是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在的,当然,要是看开了,大概还会是情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