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的弄堂里,秦挚拦住了云初屏,她换上了白色的旗袍,踩着高跟鞋,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初屏,“有事找你,方便吗?”
秦挚来找她,除了为齐豫河,不会是别的事,云初屏很淡定,看了对方一眼,淡淡地说:“豫河一会儿就到,有事你们谈吧。”
听到齐豫河要来,秦挚的脸色变了变。云初屏在这弄堂里是有几分姿色的单身女人,所以认识她的人很多,现在又碰上一个这么出挑的,堂子天井上伸出头来的人多了好些。云初屏见状,只得轻叹一口气,“秦小姐,不介意的话进我屋说吧。”
秦挚也瞄到了天井里的那些眼睛,也没答话,跟着就进了云初屏的屋子。
陈设很简单,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就是床四周的书架,满满都是书,只瞟一眼,秦挚就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在她面前表现得有多谦虚了。
“坐床上吧。”云初屏一边拿着铁壶烧水,一边示意秦挚坐。
秦挚不是蛮横无理的主,她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知道云初屏和齐豫河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到了这里,她也自然不会真的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了。
“你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秦挚忽然问。
云初屏把从学校带回来的作业本放到书桌上,听到秦挚这么问,态度和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似乎有些转变,她回她:“我父母都是知青,十几年前被下放到了新疆,后来就一直在没回来了。”
“没有回城吗?”
云初屏:“十几年了,如果对一个地方产生了感情,也许回不回城就不重要了。”她撒谎了,只是不想因为她让人注意到她的父母。
原来云初屏的父母选择留在了新疆,于是秦挚又问她:“那你呢?一个人来到上海不会想念你的家人?”
云初屏顿了顿,对上秦挚的眼睛:“秦小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修养好,没有唾弃我,我已经觉得你很友好了。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任,别人伤害了我,我也一样伤害了另外的人,算起来,我好像有点有仇必报了。豫河不一样,他只是同情我的遭遇,你不能把他想得跟我们一样,这对他不公平。”
这对他不公平。
云初屏在为齐豫河打抱不平吗?但是她秦挚又冤枉了他什么呢?
“我还叫你一声初屏姐,我不怀疑齐豫河,只是你想过没有,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把他牵扯进来,如果被人知道了,他要背负什么样的骂名?我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他有正常的生活,跟以前一样。”
有了欲望的爱情,就不可能再狠得下心,秦挚是真的爱了齐豫河,所以无论是得到与否,她都希望那个她看上的男人,可以一辈子都过得这般潇洒自在。
云初屏知道秦挚一定是误会了,但是再怎么极力辩驳也不会有什么用了。秦挚爱齐豫河,甘愿为了他,做任何事,就像她对齐鲁山,爱上那个男人,她没了家,没了亲人,连自尊也没了。
“秦小姐,不管怎么样,豫河遇到你,是他这辈子的福气,如果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请你包涵。我不久以后就会离开上海了,豫河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很感激他,真的很感激。”
秦挚一下子就想到了官隐玉那天说的话,云初屏这些话一说出来,她的眼神立刻就尖了,“你要去美国?”
云初屏很诧异秦挚怎么会知道她要去美国,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恰好,齐豫河进来,听到秦挚的这一声略微拔高声音的质问,再看云初屏瞬间煞白的脸,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拦在了云初屏的身前,冷冷地看着,“秦挚,你想做什么?”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质问,把秦挚钉在了原地,这种语气,她长大这么大,都没人敢在她面前用过,更何况还是齐豫河。
“豫河……”云初屏轻声叫齐豫河的名字。
秦挚冷笑一声,“齐豫河,你受过的教育告诉你这是乱lun了吗?她是你哥哥的女人,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有孩子,孩子,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她是你名义上的嫂嫂……”
“秦挚,你不要太过分!”齐豫河两眼死死地盯着秦挚,这么刻薄的话,他完全想不到会从秦挚的口中说出来。
“是啊,我过分,我过分地要来管你的闲事,我过分地想让你干干净净地做齐公子,我过分地要来管你们兄弟这一摊子烂事,齐豫河,我过分……”
秦挚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上,唇角泛着血,她强迫自己镇定,却怎么都无法面对齐豫河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她忽然就后悔了,后悔参与了齐豫河的一切,后悔爱了这个男人。
官隐玉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秦挚的嘴角流着血,而齐豫河横在云初屏的前面,眼神似火,她身后的女人,一张惨白的脸。
她不知道发生的什么,但是看到秦挚那个样子,她怒吼:“姓齐的,你还是不是人!秦挚,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去医院好不好?”吧嗒吧嗒就流出了几滴泪,官隐玉扶着秦挚,用手帮她拭去嘴角的血。
秦挚笑着看官隐玉,摇头,“隐玉,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官隐玉扶着秦挚,她嘴角的血顺着下颌流到了身上,白色的旗袍上染成了一片片,像火红的芍药花。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就在那一瞬间,看到齐豫河那双眼睛,一股子血腥味儿就从喉咙管理出来了,她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隐玉,我没事,真的,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他们任何人了,从此以后,齐豫河这个人,和我没关系了。”
看到官隐玉一直在哭,秦挚出声安慰她。
官隐玉想到那个场景就受不了,她紧紧抓住秦挚的手放在嘴边,她说:“秦挚,他们要是再欺负你,我就找他们拼命,我一定会找他们拼命!”
秦挚笑了笑了,拿手给官隐玉擦眼泪,“隐玉,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齐豫河,但是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这一辈子,无论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们都是朋友,哪怕是以后死了,到了天上,我们也要做好朋友。”
官隐玉一边哭,一边连连点点头。
日子风平浪静日子过了一阵子,秦挚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官隐玉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心结,解不开的结,也许一辈子都打不开了。
孰料,一个再意外不过的人找到了秦挚的房子,开门的是官隐玉,看到他,官隐玉很惊讶,也必须得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见秦挚。”
齐鲁山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替你豫河道歉,但是有些事,我必须要当面跟秦挚说,小姐,麻烦你告诉她一声。”
齐鲁山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秦挚见了齐鲁山,但是她只说了一句话:“山哥,我跟他没关系,也不需要你做任何解释,你走吧!”
齐鲁山坚持:“小挚,豫河只是误会了。”
秦挚并不想跟他继续说下去,所以她冷笑了一声,“他不需要你来替他作解释,其实就算是你,也未必能让我相信,你说呢?”
秦挚的话太刻薄了,齐鲁山一直都知道秦挚对他和云初屏的事了一清二楚,她能说这样的话,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所以看到有外人在,齐鲁山也不好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那日以后,官隐玉总是会有意无意想起齐鲁山,好奇之余,她又一次到石库门守株待兔,没想到还真的逮到了齐鲁山。那是个工作日的晌午,日头正大,弄堂里没什么人,官隐玉听到了争吵声从云初屏的房间传来,紧接着是衣服撕裂的生意,然后那些糜烂的声音……
她不敢继续听下去,但是她记得从齐鲁山嘴里蹦出来的酒店名,还有房号,好像还有齐豫河的名字,一连串夹杂着齐豫河这个名字的争吵声,乱到一团糟。
回到家里,官隐玉想了很久,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秦挚。
“齐鲁山似乎是说什么他们在静轩酒店开房,房间号码是104?数字我没听太清楚,秦挚,你说……”
“隐玉,我说过了,跟我没有关系。”秦挚打断了她,起身上楼,再一次把自己关进了黑漆漆的房间里。
躺在黑暗中,秦挚的整个脑海里都是齐豫河跟云初屏在静轩酒店开房,为什么他们要去静轩酒店开房?为什么还偏偏是晚上?齐豫河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还有那个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她难道一定要毁了齐豫河她才甘心吗?
所有一切的问号,把秦挚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一团麻,她觉得自己真的活得太离谱了,为什么要她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她,不爱她……
“秦挚,你不想开门的话,我就在门口说,我知道你没睡着,我也知道你肯定很难过,可今天就算是你怪我我也要说出来。他凭什么这么伤害你,他以为他是谁,明明知道是自己亲哥哥的女人,他还做这种事,他就是个人渣!秦挚,你不能作践自己,更不能伤害自己,要是真的恨,就打击他,报复他!这种男人,整死他也活该……”
官隐玉的话像鞭子一样,一抽一道伤痕,把秦挚整个人都抽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