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邮轮婚礼,精美绝伦的布置,巴黎知名设计师亲自操刀的婚纱,还有来自安特卫普的旷世巨钻。一切近乎完美,做拥有全部这些的新娘应该是再幸运不过了,只是那洁白的头纱下,那张清然淡雅的脸,苍白无力,眼神飘飘然。
镜子里放大的瞳孔,倒映出她满心的凄凉,终究是要嫁作他人妇了,秦玮绛,从今以后,再无念想了。
身后站着秦峰,邵湘云,秦玮纤,秦玮纯,还有不远处沙发上沉默的秦玮颉。
“我们家玮绛真漂亮。”邵湘云握着秦玮绛的手,眼里含着热泪,她是个感性的人,见不得这样的场面,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和她的亲骨肉一样,她到底是舍不得。
“阿姨,谁不知道我们秦家二小姐美若天仙啊,今天还不知道有多少暗恋二姐的男人心碎呢!”秦玮纯是人精,这样沉重的时刻,她却总是能想办法缓和。
一直看着女儿的秦峰终究是动了动,从镜子里秦玮绛能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苦涩,多少年了,父女俩一直微妙地处着,他是严厉专横的父亲,她是温顺乖张的女儿,没有眼神的交涉,没有言语的攀谈,渐渐地,就到了今天。
再多的错又怎么样,他是父亲,她是女儿,谁又能怨恨谁一辈子?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又怎么能任由自己生不如死?
阿远,我结婚了,你看到了吗?
你许诺我的婚礼我下辈子一定会准时到,不会再反悔了......
阿远,对不起......
秦玮绛有千言万语,只想对她的阿远说。
泪水就这么流出来了,镜子里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两行清泪,瞬间而下。
真的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二妹。”是秦玮纤的声音,一向冰冷如外人的大姐突然唤了她一声,声音是那样温柔,她看出来了,这些年,她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妹过得一点都不好,因为那个死去的男人,她一直甘愿蹉跎。
秦玮绛,你不能哭,不能哭。
这个声音从心底叫喊着她,是,她不能哭,她今天是最美的新娘,她身后站着的是她的家人,这辈子最爱的她的家人。
“大姐,我没事。”秦玮绛努力扯出一个笑,站起身来,对着父亲和邵湘云,她轻轻地揽起婚纱的下摆,跪了下去。
邵湘云一惊,伸手就去扶她,她却只是摇摇头,笑着就叩了一个头,再直起身子的时,她说:“爸,阿姨,以后女儿不能常伴左右了,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的疼爱,我会和允正好好过,不会让你们担心。”
泪水顺着邵湘云的脸颊流下来了,她伸手拭了拭眼泪,一把扶住跪在地上的秦玮绛,“好孩子,快起来,我和你爸很好,你不用担心。”一旁的秦峰终是红了眼眶,这个女儿,一直都那么善良,可他却从来没有好好关心过她,那年的事,她那样绝望,却从未怨恨过。
一旁的秦玮纤和秦玮纯见状,也立即俯身扶起了地上跪着的人,秦玮纯含泪笑了笑,却是揽住她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撒娇:“二姐,你这么幸福还惹我哭,我可不高兴了啊!”
秦玮绛笑了笑,覆上她的手背,姐妹俩亲密地挨在一起了,这样的画面,在秦家已经很多年都没出现过了。忙于战争,忙于利益,忙于生活,这就是豪门世家的悲哀,秦家也是如此,只是这一刻,好像多年前的温暖又回来了,只有亲情,再无其他。
一阵寒暄,时间差不多了,秦玮绛看了看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秦玮颉,她顿了一下,才对大家说:“爸,阿姨,大姐,小妹,我想和阿颉说几句话,可以吗?”
都知道他们兄妹的关系好,没有人说什么,都默默地退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就剩下了身着白色婚纱的秦玮绛,和沙发上一身得体西装的秦玮颉。
沉默了半晌,秦玮绛最终缓缓走向了自己的弟弟,她蹲下去,把手覆在她掌心,“阿颉,对不起。”
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谁,是我们对不起你,是秦家对不起你......
“二姐。”他的声音嘶哑,大手已经握住了姐姐冰凉的手,“是我对不起你。”
洁白的婚纱,她笑了,却还是流了一滴眼泪,打在他的手背上,“阿颉,别难过,我不苦,真的,允正很爱我,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幸福?苏晖远死的时候,他记得二姐说的话,“阿颉,二姐这辈子就这样了,爱不了谁,所以注定要孤独一辈子。”
“二姐,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会......”
“阿颉,是我自愿嫁给他的,别胡思乱想了好么?”秦玮绛打断了他的话。
秦玮颉的心一扎,多久之前,她说要去意大利......
“你没必要委屈自己,秦家不需要拿你的幸福当筹码,你懂不懂?”
“是我自愿的,阿颉,你不要这么想。”
“你难道忘了自己说的话吗?你不爱他,没有爱情的婚姻你要怎么去维持?”秦玮颉几乎要怒吼出来了。
“他爱我,这就够了。”闭上眼睛,秦玮绛不会再去想以前了。
空气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了,还有多少分,多少秒,她就要走出这个门,和曾经所有告别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情纵然再伟大,爱的人去了,便再也说不出爱了。
敲门的声音传来,是Alma,她说婚车已经来了,秦玮绛终于是站起来,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灿烂的笑。
可这个笑,在秦玮颉看来却是那般讽刺,他居然保护不了自己的亲姐姐,就这样任由她当了秦家巩固江山的筹码?
门再次敲响了,秦玮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弟弟道:”阿颉,你和云小姐......她是个好女孩,不要伤害她。“
秦玮颉的心一动,云漓江?
有多久没有再找过她了?自己就要忘了......
二姐说她是好女孩,叫他不要伤害她......
江滩上,五彩的气球布满游轮,粉红色的丝带在微风中摇曳,秦玮绛挽着齐允正的手臂在人群中走过,她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举着酒杯对身侧的每一个人道谢。
秦玮颉就站在游艇最前面的护栏处,他穿着深紫色的衬衣,打着银灰色条纹的领带,一手握着高脚杯,褐红色的液体静静地斜躺在杯中,另一只手搭在身后的栏杆上,看上去慵懒肆意。作为女方唯一的弟弟,秦家未来的继承人,秦玮颉此时此刻不该是这种表情的,可他就是这样随性,他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去祝福一下那对新人。
“秦少,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太合适吧!”身侧出现了一个人,秦玮颉听声音就知道了是齐允中。
“齐总还不是一样。”秦玮颉笑了一下,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站立的穿着深紫色小礼服的女人,看不到脸,但单看身形,秦玮颉大概也猜到了是谁。
齐允中难得笑了笑,却是揶揄他:“云小姐今天没来?”
没想到齐允中居然还记得云漓江,秦玮颉动了下嘴角,却不知道说什么,恰好齐允正携着秦玮绛过来了。
“哥,玮颉。”齐允正打招呼,身侧的秦玮绛也微微一笑,朝他们点头,“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齐允中可是很少看到自己那严肃冷傲的哥哥这样笑出来的。
“阿正,玮绛,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齐允中举起手中的杯子向他们道贺。
“谢谢大哥。”夫妻二人同时道谢。
抿了一口酒,齐允正突然四处看了一下,像是在搜索着什么,齐允中却一笑,“别看了,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穿深紫色礼服的人。
“大哥,你可要抓紧了,能不能把那位冰山美人娶回家要靠你自己了,弟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想起前几天自己亲手将喜帖送到蔡伊洁手里她犹豫的表情,齐允正就替他这桀骜不驯的哥哥担忧了一把,现在人是他请来的,能不能拿下就靠齐允中自己了。
秦玮颉闻言却是疑惑了一下,不过马上就笑了,“还有你大哥搞不定的女人,阿正,你开玩笑呢!话说......我刚才看到周尹姿了,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说着他还故意看了眼齐允中,他似乎是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齐允正轻咳了一声,向秦玮颉使了个眼色,这一使眼色吧,秦玮颉瞬间就感觉来事儿了,“阿正,你结婚把你大哥那一堆女人全请来,你小子还挺腹黑的啊!”
黑线,秦玮颉绝对是针对他,齐允中有种想把面前这笑得不怀好意的小舅子扔下黄浦江喂鱼了,一旁的秦玮绛也有些尴尬,她这个弟弟一向爱玩,可这样公开挑衅齐允中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齐允中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看了看那边倚着的女人,再看看秦玮颉,性感的薄唇动了动,才说:“昨天在‘渔港’的地下停车场意外遇到了云小姐,兴许是因为她是你的人,我留意了一下,她好像是哭过,哦,想起来了,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两个人吵过架?我不确定。”
轰——这绝对是炸弹,明显说是他的人,还说跟一男人在一起,还吵架,还哭了.......这就是说有人给他秦玮颉戴绿帽子了?
嘴角上浮了一丝笑意,“逢场作戏的事不少,女人而已,齐总也是过来人是不是?”
齐允中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却是径直往一旁的女人走去。齐允正愣愣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小舅子,他可真是为难啊!只能冲身侧的娇妻无奈地笑笑,秦玮绛也笑了笑,算是安抚他了。
婚宴散场后,秦玮绛单独把秦玮颉叫到了更衣室,她似乎有些累了,却还是强撑着身子招呼客人,现在好不容易空闲一下,她才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
“阿颉,二姐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云小姐是好女孩,你别伤害她,你刚才说逢场作戏,二姐很担心,你带她回过别墅,我亲眼见到了,就说明你已经从心里开始接纳她了,素沅已经走了,不要再辜负漓江了,你一直说希望看到我幸福,其实我也是一样,我希望看到你早点从素沅的事里走出来,不要再执迷了。”
一向淡薄清雅的二姐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她提到了素沅,那个曾经他们姐弟俩从来不会去提的名字,就像“苏晖远”这三个字一样,他从来不会在二姐面前提起。
时光荏苒曾非君,忘记和铭记,哪一个更为痛苦,其实他想的是一样的,无论是过去的陈素沅,还是未来的云漓江,都不可能成为他生命中的另一半,他又怎么会去给自己找那样的不痛快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