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如果是儿子就叫苏连,女儿就叫苏依,我的姓氏你的名字……”
“涟漪,我爱你。”
“待我回来那日,我会给你一个世上最盛大完美的婚礼,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寥寥数字,字迹却越往后越略显潦草,分明是下笔匆忙之作。时间落款,正是当年他不告而别的那日,二月十四。
那天是国际情人节,而就在那天,发生了她在那之前二十年里加起来都不及一半的变故。
当年她一人蹲在医院门口,形影萧索,抑制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是他离开的消息给了她致命一击。
耳边仿佛传来远方大海的涨潮声,哗啦啦,哗啦啦,穿透耳膜,在血液中飞快的迅速的流动,循环流入鲜活的心脏中,疼得她直抽气。
眼眶灼热,她捂住嘴,咬着唇,重重喘了口气,终于险险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原本她以为那记忆与疼痛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淡化,直至波澜不惊,可现在……痛得更是厉害……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都没有看到这封信。就这样将苏唯一这个名字从心上如钉子般拔出去,流血也好,痛也好,只要忘记了,那枚长了铁锈的钉子对她的折磨就会少掉许多。
可是。
她从行李箱拿出另一件衣服,动作慢吞吞的换上,开始缓缓回忆,外套……她记得最后一次穿,是去D城看母亲的那一回。在那之后,国内的天气越加的冷了,略显单薄的外套就被她收了起来,再没穿过。
那么……
她闭上眼睛,脸色苍白,是她的母亲。那时她一直在病床边守着她,也唯有她,有时间与机会趁她不注意将信藏入的衣兜内。但为什么母亲不告诉她,而是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看见这封信……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在想些什么?
头疼欲裂。脑中隐隐闪过一丝古怪,太快,没来得及抓住就已消失不见。
“涟漪,你在窝里生蛋吗?换个衣服怎么那么久?菜都凉啦!”
杜程程的大嗓门猛然将她从神游中拉回来,她赶紧应了声,将信胡乱塞回了行李箱的隔层中,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饭桌上,是马拉维当地最为平常的食物……psima,一种类似中国玉米面的东西,并不算很好吃,可在这群富家二世祖眼里,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想吃吃野菜一般道理,对psima倒也存有新奇感,再来,既然是跟着援外部队一起来的,代表的便是祖国的形象,马拉维人民还陷于水深火热不能自拔之中,他们总不能还有挑三拣四的心思。
半个小时后……
杜程程终于憋不住了,“涟漪,发生什么事了?”这女人,自换衣服出来后,就一直神不守舍,面色晦暗不定,又不说话,单是闷不吭声的埋头吃饭。
该不会真让她那一杯子水给浇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时,李涟漪似突然神魂归位,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啊,没什么。”
没什么个毛!
笑得实在是……丑。
似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一下子,杜程程和卫放也都没在说话了。李涟漪便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她真不想告诉别人,那么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各怀心事的三人饭吃完后,因死活也没办法从李涟漪嘴里撬出半个字儿来,卫放和杜程程只好无奈的悻悻走了,临走前杜程程抛下狠话:“不说算了,别影响我干儿子成了自闭儿童!”
李涟漪倚在帐篷外,笑眯眯的欢送两人。
若真的曾经刻骨铭心,那么怎会轻易说出来给人听?有些内心潜藏已久的东西,一旦说出口了,便成了亵渎。
上回在国内与杜程程逛街时,看中了一对珍珠耳环,用杜程程的话来说,就是:戴上去还挺有深闺小姐的气质,很适合让你扮那假模假样的豪门贵妇。
自动忽略掉其中刺耳之语,她看了许久,也觉得好看,又不算贵,珍珠玉润光滑,富贵不足雅致有余,如果戴起来倒有几分盈盈生光,摇曳生姿。加上服务小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强大吹捧与推荐,到最后让李涟漪觉得没买都对不起她浪费的口水了,于是也没想太多,拿出信用卡就买下了。
李涟漪站在镜前轻轻蹙起眉头,她正试图将耳垂上的红宝石耳钉摘下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摘不下,到最后那耳垂肉儿都让她给磨得有些发烫,火辣辣,生疼生疼的。
那副新买的耳环正搁在摆在桌上的镜前,连标签都还没拆,放在小巧精致的红绸锦盒中,煞是温润好看。
可是。她幽幽叹了口气,索性放弃,将锦盒收了起来。再好看也没用,耳朵上的红宝石耳钉像是长在肉里扎根了,无论她想什么法子,愣是弄不下来。
想来……这耳钉,也戴了有些年头了罢。
她无意思的摩挲着耳际的红宝石,透过镜子看上去,仿佛是一滴血透血透的眼泪,切割完美的表面微微折射着暗红色的光,好似一下子就能将人拉回往日的回忆中去。
那回忆就如这红宝石耳钉,看似坚硬难摧,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让岁月打磨,终有一天会逐渐模糊,直至面目全非……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忘记,可总有这么些东西,不管隔了多久,仍清晰如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