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泽怔了下,“什么?”语气略带了错愕,似是没料到她的反应是这般。
“医生说你今早胃痛,后来又昏迷了,所以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了的话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她道。
顾方泽看着她,犀利而研判,她倒一派坦然之色,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不禁凉了几分,不过须臾,嘴角沉了几沉,他的眼底明暗起伏像暴风雨夜晚的海面。
下一刻又见她冲他微笑了下,面色拘谨道,“哎,那个,我们分开一年才刚见面,生疏了,你这样我挺不自在。”
她笑起来的时候,即便只是浅浅的,眼睛都会弯起,随即嘴边会出现两个很深的酒窝,软软的像眸里正荡漾着的盈盈波光,这么多年来,她的笑容从未变过。
而在不远的从前,他为了留住她的笑容愿意倾尽所有。
心头一荡,他不发一语,只是在病床上撑起身体,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想碰一碰她那对酒窝,或是顺从心底的渴望,再次吻一吻她。瞅见他的动作,李涟漪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又退了几步,离开他所及范围。
她心里还存有疙瘩,她不是圣母玛丽苏,她爱他但爱并不能抵消一切过错。他性子太过强势霸道,为了得到所想的他可以毁掉其他一切,即使那个“一切”对于她比生命还要重要……而他又是那么不动声色,这样的人最为危险。她的爱情不是屈服,不是甘愿受控,更不是卑微的脚下沙,若是因为爱他就为此妥协了,她甚至可以预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会后悔。
而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再也没有脱身的勇气了。
目光与他对上,她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顾方泽,给我一点时间,你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样子像被吓坏了。
顾方泽怔忪了片刻,线条漂亮的薄唇微微动了动。病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她一声声稍稍粗重的呼吸。
许久,他听见自己心柔软成水的声音,与自己吐出的那一口叹息竟是如此相像。
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用一兵一刃,就能让他轻易地丢盔弃甲,连输都输得心甘情愿。
曾想要忘了她,这个念头在心底徘徊了很久,久到他以为真的可以。可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刻意筑起的防线,只消她一句话就能全面崩溃。
将胸前那堵得良久的浊气徐徐吐出,他慢慢说,“嗯,是有点饿了,不过只想喝粥,你给我做吧。”
“就一句话,从不沾阳春水的李大小姐居然也洗手作羹汤了,哦,爱情的力量啊。”杜程程歪着身子靠在软绵绵的懒骨头上,斜睨正戴着隔热手套将滚烫白稠的稀粥装入保温盒中的李涟漪,翘着二郎腿笑得吊儿郎当没点正经。
李涟漪闻言脸一烧,随即哼哼几声,头也没抬的道,“谁告儿你我不沾阳春水了?侮辱人也不带你这样的。”在婺源的时候,除却生皎皎前后那会儿,家务事从来她是自个儿做的。做饭洗衣一点点的学,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慢慢上手熟练,任何事情再困难也不过就是个过程。
那时其实也就为赌那么口气……
“离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顾方泽那夜说的话着实气到她羞辱到她了,但也确确实实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从小就生活在衣食无忧家境富裕的环境之中,嫁入顾家后锦衣玉食更甚以往,说她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一点也不过分,他的话让她愤怒却又心虚到哑口无言,离开后她学着事事自己动手,不过是为了证明即使离开了他,她照旧可以生活得很好,好到足以气死他。
不过她没料到,这为了气他才练出的差强人意的厨艺,最后反倒被他用来奴役她了。
这叫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呗。
“哟,还挺得瑟,行,你让我尝尝味道我就信你……”杜程程坐直身体,目露垂涎。实话说吧,这粥闻着还挺香,一大早地就飘啊飘进她房里,叫醒她比那闹钟还管用。
李涟漪动作不停,条理分明地将保温盒用方巾包好,放入塑料袋中,听言笑了,瞥去一眼,凉丝丝的道,“叫你编排我,不给尝!”
杜程程叫起来,“李姑娘你好大胆子,你住我的吃我的,这回我连厨房都借你用了,呐,还有你那大米……都是我的,你凭什么就给你家那位吃,不让我尝一点点?待遇差也没差这么多的!”
李涟漪懒得理她,可杜程程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信念,左一句“偏心”又一句“重色轻友”,话越说越没边。李涟漪听得头皮发麻,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后,才慢吞吞告诉她,“他这回住院,跟苏唯一有关系。”她坏毛病不少,其中一项就是一旦要解释什么总会词穷,生怕说错了惹来误会,没解释清楚反倒让误解更深,于是便养成了边说边思考斟酌的习惯,什么伶牙俐齿舌灿莲花通通消失不见了。
瞅见杜程程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她想了想,继续说,“他……我是说苏唯一,他告诉顾方泽,孩子没了……是都没了,还把秦墨开的病例证明单给他传真了过去。”
杜程程眨巴了下眼睛,顺理成章的往下推,“然后,顾少爷受不了打击,就那啥那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