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小姐。”
温若澜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坐在她旁边的,正是半个小时之前在陶然居有一面之缘郝阳,他掏出手帕递给她。
她没有接,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手帕纸,侧过脸,擦拭着眼角的泪痕。微微的有些恼怒,他怎么跟着自己?
“你们的故事,我听何董说过了。”郝阳略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帕,放在掌心。
她有些生气,她知道何瑛是为了她好,可是,却很介意从别人的口里听到自己跟宣皓的往事:“知道又怎样?”
“知道了之后,更加钦佩宣小姐的为人。”他的话中,不搀一丝奉承,现在却颇有些无奈:“其实,我今天也是被父母硬拽来的。”
温若澜跟他突然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是的,相亲,是她所不愿意的。虽然,她会尽量配合何瑛,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却坚持自己的观点,在号包间里,她所说的话,肯定会让郝董夫妇鄂然,但是,她也只能这么做了,面对这样坦诚的郝阳,她淡淡的说:“对不起。”
“那是家长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宣小姐又何必跟我说对不起?”郝阳淡淡一笑:“我十八岁就去了美国,整整十五年了,原本,我并不打算回国,但是,却无法拒绝父母的要求,就像今天一样,原本知道是一场相亲宴,我十分抵触,可是,仍旧来了。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我要找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父母,告诉他们,我跟你并不合适。”
温若澜有些鄂然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坦诚的男人,当他说出他的年龄时,她的心,更加柔软了一分,因为,他跟宣皓同岁。她不禁打量起他来,因为,她可以去想象,宣皓三十三岁时,应该是什么样子。
“却没想到,温小姐,你的几句话就打消了我父母的念头,轻松的解决了我的烦恼。”郝阳淡淡一笑。
“谢谢你的坦诚。”温若澜将宣皓的手机与自己的手机一起放进包里,“正如你所说,我常常也在为这种事费神。妈妈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道?她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我,但是她不明白,现在的我,根本不想谈这些事。”她坦白的说:“我爱我的丈夫,很爱很爱,所以,我无法接受其他的任何人。”
“宣小姐的痴情,让我钦佩。”
“我这不是痴情,是我对他真正的感情。”往事难以追忆,可是,温若澜却总爱去回想过去,想到他对她的好,便幽幽的说:“其实,他爱我,胜过我爱他。”
郝阳看着她,有些怔然,随即呵呵的尴尬的笑着:“我有一个提议,宣小姐是否想听听?”
“什么提议?”
“自从我回国之后,我父母已经替我安排了不下十次相亲宴;而你妈妈,也在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既然我们都互相排斥父母的这种做法,但是,我们对于他们的安排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悲哀。”
温若澜叹气:“不过,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拒绝呢?”
“当我们都有了中意的男女朋友时,他们自然会放弃。”郝阳觉得自己今天很奇怪,竟然对一个寡居的年轻女人说着这样的话。
“这一点,我当然也清楚。”温若澜无可奈何的说着。
“所以,我就有了这样的提议:咱们交往,以此来打消他们的念头,好不好?”郝阳热情的说着。
温若澜一惊,但旋即冷冷的摇头:“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你是拒绝任何男人的,不是吗?”郝阳看着她冰冷的表情,心底闪过一丝怜惜:“我这个,只是提议,而‘交往’这个词,是有前提的。”
“什么前提?”她丝毫不明白他的意思
“假装!”
“假装?”温若澜还有些不明白。
“我们假装交往,以此来打消不停的饭局安排。”郝阳认真的说着:“只是假装而已。”
温若澜没有丝毫的动心,冷冷的摇摇头:“对不起,这样的游戏,请你找其他的人配合。”说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郝阳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宣小姐可以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不迟。”
“请叫我宣太。”温若澜看着他手里的名片,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语气冰冷,然后转身离开。
郝阳愣在原地,尴尬的收回手中的名片,她这样冰冷的拒绝,倒让他心底对她有了几分兴致,但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他,何必去在意一个寡居的女人,即使她很年轻很漂亮,但是,必竟她是个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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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笑了。
温若澜踩着高跟鞋边走边生气,那个衣冠楚楚的郝阳,竟然对她提出这种要求,而她,宁愿不停的应付何瑛安排的饭局,也不会答应他这样荒唐的要求的。是的,她不愿意跟任何男人多说几句工作之外的话,她也不愿意跟任何男人有肢体上的接触,除了,除了她的阿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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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澜呢?”何瑛将手里的包递给何嫂,精致的妆容显得她特别的年轻。
“在楼上。”何嫂说着。
“那个傻孩子。”何瑛眉微皱,思量再三,还是朝楼梯走去,精致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过一丝声音,来到温若澜与宣皓的房间,她轻轻叩着门。
“请进。”温若澜的声音传来。
何瑛推门,却见温若澜倦缩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相框。
她,肯定在又看宣皓的照片了,何瑛眼眸一酸,忍住泪意,坐到她的身边。
“妈妈。”温若澜知道,何瑛又要说教了。
“妈做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何瑛靠在沙发上,是的,她一定要说服她。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温若澜用毛巾擦拭着相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有些低声:“妈妈,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你是我的女儿——”
“可我也是你的儿媳!”温若澜倔强的抢过她的话题,“哪儿有婆婆逼着儿媳相亲的?”她怕母女间的气氛难堪,故做轻松的说:“怕是,妈妈想做天下第一婆婆。”
何瑛又好气又心疼,看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好些宣皓的相框,她拿起其中一幅:“如果阿皓泉下有知,肯定也赞成我的做法,若澜,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妈妈如果不再安排相亲宴,我就觉得很幸福。”温若澜的手轻轻抚过照片上宣皓的笑脸,那样的笑容,曾经是她经常见到的,不过,现在却只能在照片上回忆。
“可是,女人总得有个家才会幸福,”何瑛颇有些心酸:“单身的女人,最辛苦。”
“我不是单身啊,”温若澜头微微一偏,落在何瑛的肩膀上:“我还有妈妈,”是的,她的心底,还住着宣皓,现在的她,也算是幸福的吧。
“妈妈不愿意见到你孤单无助的模样,”何瑛伸手理着她的长发:“毕竟,女人是必要男人来依靠的。”
“妈妈还说我,你得先标榜自己吧!”温若澜开起了何瑛的玩笑:“妈妈是单身,怎么还催我呢?”
何瑛有些讪讪的:“妈妈不一样,妈妈已经五十多岁了——”
“可是妈妈看起来很年轻。”温若澜淡淡的笑着:“妈妈,我知道,其实你是无法忘记爸爸,对吗?”
被女儿说中了心事,何瑛只是沉默不语,是的,虽然宣政去世多年,但是因为爱他,所以,她从未想过再嫁。
“妈妈无法忘记爸爸,”温若澜胸口有些酸楚:“我又何尝能够忘记阿皓呢?”
“你跟妈妈不一样。”何瑛知道她的心,可是,却不愿意见着年纪轻轻的她就这样孤单一生:“妈妈跟爸爸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爱情已经转化成亲情,而你,跟阿皓结婚不过半年——”
“感情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温若澜说着:“如若算起来,我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有十多年,妈妈,我想,我的心,你是能懂的。”
“若澜,一个女人,生活会很不容易的。”何瑛黯然的说:“如果你有一个孩子,我都不会劝你出嫁,因为,有了孩子,生活就会有寄托,但是,你这样年轻,这样孤单的一个人,妈妈,于心不忍。”
温若澜感动极了,可是,她却早已经坚定了想法:“妈妈是想要抱孙子了吗?那么,我可以进行人工受孕——”
“傻瓜!”何瑛打断她的话:“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温若澜低低的说:“妈妈,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幸福,”说着,勉强的笑着:“而我现在,也真的很幸福,生活也很充实,你也知道,宣氏今年又开始涉猎房地产,我可能会很忙,所以,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何瑛看着温若澜,岁月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额角,眼角没有一丝细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不过,由于常年呆在办公室,脸色略略的有些苍白,少了几分活力,“妈妈不是固执,但是,希望你能答应妈妈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不是去相亲,那么,她想,她肯定会答应的。
“再给你两年时间,但是,你一定要在三十岁之前,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吗?”何瑛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妈。”温若澜的心中弥漫着淡淡的不悦:“我已经嫁给阿皓了呀。”
对于她的倔强,何瑛终于见识到了,她轻叹一声:“如果你中意罗桎,妈也不会反对。”
“妈!”温若澜生气的说:“我跟罗桎永远不可能!也请妈妈以后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母女俩的谈话不欢而散,看着何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温若澜的泪水随之流出了眼眸,她知道,何瑛是为了她好,但是,至少目前,她真的不想再谈恋爱。她纤细的手指抚着照片上宣皓的薄唇:“阿皓,我想你,你知道吗?”接着,低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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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温若澜走下楼,来到饭厅,却见何瑛早已经坐在大理石的餐桌前了,她的唇微微上扬:“妈妈,早。”
何瑛抬眸看她,点点头:“过来吃早餐。”
母女俩都没有提昨天那件事,各怀着小心思一起用着早餐。
“有什么新闻吗?”温若澜见何瑛专注的看着报纸。
何瑛放下报纸,喝了一口粥:“若澜,挑战来了。”
“什么?”温若澜拿过报纸,却见头版头条上,标注着:“蓝光房地产进入南河”,她略略的吃惊,“蓝光?”
何瑛点点头,朝她笑道:“是的!”
温若澜心底没底了,蓝光,是国内著名的房地产公司,在许多大城市均有开发得不错的楼盘,她却没想到,蓝光竟然进驻南河了,而在最近,宣氏也刚刚涉猎房地产。
见她的模样,何瑛伸出保养得当的手握住她的手:“若澜,凡事尽力而为,如果太累了,就休息一下,或者,咱们只做流物,也是挺好的。”
温若澜勉强的笑笑,安慰何瑛:“妈妈,房地产项目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想试试。你也别太担心,南河市场那么大,蓝光的进驻,说不定会提升房价,这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弊。”
这五年,何瑛是看着温若澜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才二十多岁的她,并不比当年的宣皓差,所以,她也是相当放心的:“凡事,量力而行就好。”
“妈妈是不是怕我把你压箱底的钱败光?”温若澜开起了玩笑。
“你这孩子,怎么开妈妈的玩笑?”何瑛笑看着她:“整个宣氏,整个宣家,将来还不都是你的,更何况,妈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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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秘书,请房地产分公司冯经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温若澜经过宋秘书的卡座时吩咐道,是的,早上的报纸,确实让她吃惊又震撼。
“好的。”宋秘书应声答道,然后开始打电话通知冯经理了。
房地产分公司冯经理,其实就是当年市场部经理冯姣。原本,温若澜对她有敌意,可是,在后来的工作磨合中,她发现,冯姣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想法,敢创新,于是,她将冯姣又调回宣氏总部,今年筹备房地产分公司时,她力荐冯姣做了经理。
“宣太,你找我。”冯姣利落的走进温若澜的办公室,是的,五年前,她是瞧不上温若澜的,觉得,她配不上宣皓,而她与温若澜之间的恩恩怨怨都是因为同一个男人而起的,当那个男人不在了,她们之间,也就没有介蒂了,在五年的工作磨合中,她对温若澜的处事风格也有了少许的钦佩。
“坐。”温若澜手指离开电脑键盘,拿着一旁的报纸递给冯姣,然后双手放在办公桌上,十指相触:“看看吧!”
冯姣低头一看,转而抬起头:“这个消息,我昨天就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我?”温若澜问着。
“昨天下午,你没有回办公室,你的电话关机了。”冯姣坦然的说着:“而打到宣宅,工作人员告诉我,你拒接所有来电。”
温若澜有些黯然,是的,每次相亲之后,她都会有半天不会上班,关掉手机,呆在宣宅里,擦拭着宣皓的遗物,她需要时间来愈合自己的伤口:“那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冯姣将报纸放下:“我查了一下蓝光房地产从前在其他城市开的楼盘,他们的客户都是高收入的上层群体,而我们宣氏房地产,目标客户群是中层群体,所以,我想,咱们之间的利益冲突应该不大。”
温若澜点点头:“咱们的客户群体不一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蓝光进驻南河的事虽然是今天在报纸上公布,可是,说不定前几个月或者半年前就已经在南河做市场调查了。”冯姣的分析着:“我怕,我们看中的那块地,说不定也被他们看上了。”
温若澜一惊,为了打响房地产第一炮,她们慎重又慎重的在位于南河凌江边选了一块地来建居家小区,这块地,是南河众多房地产公司追逐的目标,将在下个月进行拍卖,但是,她已经做足了功课,利用人际关系劝退了好几家竞标的房地产公司,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蓝光房地产:“冯姣,你去查查,蓝光南河公司的负责人是谁?是什么来历。”
冯姣点点头:“好的。”
冯姣走后,宋秘书端着黑苦荞茶走了进来,淡淡的香味弥漫着整间办公室,这,曾是定皓最爱喝的茶,现在,这种茶也每天伴随着温若澜,宣秘书将茶轻轻的放在温若澜的右手边:“宣太,今天是果果的生日,你约了申小姐一家吃晚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