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你怎么来了?”叶小绿脸上溢满笑容,手指沾满美术颜料在围裙上擦擦,迎向门口的金若雨,“来,里面坐,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也知道自己找不到,所以打车来的。”金若雨一路走到离叶小绿最近的吧台坐下,面对着曾经工作伙伴的样子略有惊讶,“你不是来这里做兼职做招待么?你……这是什么?”金若雨皱眉指着叶小绿手上黑黑黄黄的颜色,努力抑制住掩鼻的冲动。
“别误会,颜料而已,谁叫我们老板是个艺术家呢?所以我们不仅要帮他招待客人,送外卖咖啡,还要给他做模特,调色板,洗笔筒……总之什么都做啦。”叶小绿边说边忙着收拾起地上摊放着的颜料桶,画布以及画了一半儿就废弃的画板。“你随便坐,高跟鞋可以换下来,喝点什么,咖啡还是饮料?”
“随便。”金若雨面色有些墨迹,东张西望着。“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叶小绿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手底下继续忙活着,不觉她话中有话,麻利地收拾好画板也只好堆放在吧台旁边,“不好意思,若雨,其实今天盘点,可惜提醒的忘了挂牌子,有些老顾客也不管这些,现在店里就我一个人在忙,所以你要多等一会儿了。”
金若雨听着一怔,旋即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
“那你等等喽。”叶小绿说完跑到吧台后煮咖啡,手脚仍然很是生疏,但也让整间咖啡厅在一刻钟内由咖啡的醇香替代了美术颜料的味道。
期间金若雨手机响了三次电话,来了九条短信,她跳下吧台,在这里边走边打电话,回短信。游刃有余地依次处理好,继续东张西望。
碦拉,一声轻响打断她的思绪,咖啡的香味扑鼻而来。
“请”叶小绿解下围裙,坐到她对面,“尝尝吧。”
金若雨看了一眼浓郁飘着焦糖颜色的咖啡,“卡布其诺?”
“你怎么知道?”叶小绿起先疑惑地看她,旋即又了然地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坐下,“那家伙什么都和你说哦?”
“你说的是谁?”金若雨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出其不意地好喝,暖洋洋的感觉。如今还未出冬,喝起来感觉浑身舒服,也有干劲了。“很好喝,谢谢。”
不想叶小绿反而不屑地睨了她一眼,“瞧你一开始的表情,就猜到你以为会喝到一杯就足以致人糖尿病的重口味卡布其诺了,是不是?”
金若雨忍不住笑了,放下咖啡杯,把玩着手机,“我就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小孩。”
“别这么说,我若聪明,我早就走了。”
“那现在呢?”金若雨若有所思地问着。
“什么?”叶小绿不解地问她,又从桌上的玻璃透明水壶给自己倒上一杯冰豆浆。
“我是说”金若雨酌量着字句,见到叶小绿轻松悠哉地享受着冰豆浆,忽然胸中抹上一笔妒嫉之色,不禁吃味地问道,“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远走高飞,你不会因为司青留在湖州的。”
叶小绿听着她的话挑了挑眉,咽下口里含着的冰豆浆,思忖地说,“我……的确是说过。”她说过的话,自己从不会忘。
“那现在呢?”
“现在?”叶小绿接二连三地重复她的话,隔了良久也不回答,“我不知道嗳。”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金若雨提高了嗓门,急道,“你现在有机会了,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欺骗自己的心么?”
叶小绿怔了一怔,不解地看着金若雨,“若雨,你没事吧?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她还未感到不对劲,继续倒了杯冰豆浆,未将金若雨试探性地问话放在心上。
叮当
玻璃大门撞到门口的铃铛上,发出一声脆响,两道颀长而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都三月了,便怎么还这么冷?”郑舞搓着手抱怨着走进去,见到叶小绿杀鸡般地大叫,“你干什么了?”
“呃?”叶小绿莫名其妙,旋即会意一般,“别急别急,你交待的工作我基本完成了,都在那里,也收拾好了,尽请检查。”
一切都明朗化了以后,叶小绿心情总是很好很好。可是人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越会失去警惕性。
“谁说你干的什么活儿,我是说你大冷天还喝什么冰……”郑舞说了一半儿突然顿住了,目光全投在原本面对着叶小绿,此刻回过头来看他的金若雨脸上。
“那个……”叶小绿按按太阳穴,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郑舞,这是我好朋友金若雨,现在是原茵传媒的副总经理。若雨,这是郑舞,这件咖啡馆的老板,旁边那个是郁孟白,就是梦白。”叶小绿尽可能说得含蓄,但话一出口,就惹得金若雨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看她。
“你好,你好。”郑舞一派中国作风,上前与金若雨握手。“金小姐你好,你身材真好,其实我不止是开咖啡馆的,我还是个画家,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不是愿意来我这儿做个模……金小姐?”郑舞说了半天才注意到金若雨并没有看自己,反而是一脸神往地看着郁孟白。
“你就是叶小绿常说的那个梦白?”金若雨松开握着郑舞的手,伸向郁孟白。
“你好。”郁孟白本已朝里间休息室走去,此刻被金若雨叫住,脸上有几分不耐烦,敷衍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后,又转而走开。
“郁先生!”金若雨再度叫住他,自己反而笃定他会回头一般地坐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些事想和你谈一谈。”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和季雪来的目的应该一样。”郁孟白懒洋洋地一屁股坐在满是颜料渍的沙发床上,床是平铺着放下来的,而他的坐姿态很容易令人产生暧昧的联想。
金若雨冷冷地看着他,“你和叶小绿口里的梦白真是天壤之别,你没撒谎吧?”
“那又如何?”郁孟白两手一摊,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你和梦白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高手!
金若雨脑中浮现这两个字之后,心绪再难平复,这样的人,原司青那个看似精明,但情商够低的家伙怎么是对手;而叶小绿,那个表面上冷冰冰,心里一团火的叶小绿又怎么抵挡的了?
金若雨只觉头疼。
“说起来,金小姐比起季雪来,还是高一个段位的。”郁孟白上下打量着直挺挺站在他面前的金若雨,“你应该饱经风霜了吧?”
“你”金若雨横眉立目,但随即告诉自己平静冷静,稍稍缓和下声调才道,“你刚才说什么?”
“别看你挺尸一样站在这儿什么也不做,比起那位借酒装疯,但什么都不敢做的模特小姐,你其实才是高手,是不是?”
“你说话小心点。”
“我其实什么也没说。”郁孟白皮笑肉不笑,眼里含着调侃和捉弄,“如若你不是怀着特殊的目的来我这里,那又怎么会为我刚刚的话恼羞成怒呢?”
“谁恼羞成怒了?”金若雨直勾勾地指着郁孟白,简直想用自己刚刚磨好的指甲在这张苍白却恶心的脸上划出五个红血印来。“既然你是个聪明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好回去交待,别在小绿身上有什么企图,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是吗?”郁孟白挑眉,一种特有的神态笑着,“我的前女友离开我以后跟了香港黑社会,没过几天那黑社会死了,帮会上下都成了她的,现在她天天跟着流氓混,还对我念念不忘,你说我怕什么?”
金若雨目光一顿,思忖着这话里的份量。
“金小姐,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凭嘴讨生活赚钱的,我是跟过富婆,傍过大款,但我也让那些寂寞女人满足过,她们要的,别人给不了她们。”郁孟白说得语重心长,看着金若雨的目光都有些变化了。“金小姐,既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那你的情况我也不是不了解,我佩服你的决定,但可怜你的处境。”
“你”金若雨为之气结。
“别生气,如若是过去,我早就可以让你笑得开心,哭得舒服。”郁孟白稀松平常地说,“不过现在不行了,我不能对不起我女朋友。”
“你你朋友?”金若雨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嘴唇差点抖起来。
“别误会,不是小绿,她永远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好听众。”郁孟白这一回笑得洒脱,笑得笃定,“我指的是那个女流氓。”
金若雨刚刚放下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怎样,想听听我的故事吗?”郁孟白说,“想来小绿也没说完全。”
金若雨定定看了他良久,终于坐了下来。
于是,两人就挤在那一张放平的肮脏的充满颜料味或者在郑舞眼里是艺术气息浓厚的沙发床上,两人没有坐床上该坐的事,而是说起了故事。
……
……
……
“怎样,我的故事精彩么?”郁孟白声音有些喑哑。
金若雨点点头,眼角带泪。
“如果说我是骗你的呢?”
金若雨猛抬起头,泪盈于睫,目光里闪烁着疑惑的讯息。
“对不起,对不起,别误会。”郁孟白笑着摆摆手,遂又偏着头思忖着道,“今天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三个字了?别误会,别误会……真的对不起,希望你别误会。毕竟我这样的故事,放在电台小说影视里都已老套得令人不愿相信了。”
金若雨皱了皱眉,旋即散开,笑道,“但它的确是真的,不是吗?”
郁孟白笑了,“你真聪明。”
“我不聪明。”金若雨落寞地垂下头。“不然也不会搞得自己这步田地,你……愿意也听听我的故事么?”
“当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