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孟白醒了。
朦胧中,他看到的是医院病房粉刷干净的房顶,与闭上眼便能保护自己的黑暗截然相反,刺眼到令他再度闭上眼睛。
瑾
他心中呼唤着,发现黑暗中那个原本很美很美,一直召唤着他过去的地方不见了。他知道,他被一股力量拉到这个光明的地方来这个鼻息中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地方。
原来努力走,希望能走到一个地方去,却无论如何都去不到的感觉,是这么痛苦,较之以前,他现在才知身在光明中的苦楚。
郁孟白不禁叹了口气。
这一丝丝微弱的动静,惊动了浅眠在床旁的叶小绿。
“你醒了?”叶小绿松了口气,目光探寻地紧紧盯着他,企图从那尚未从梦中跳脱出来的表情中观察到他的心。
“为什么要救我?”
他是清醒的,虽然面色苍白,目光迷茫,声音喑哑,但他是清醒的。只是嘴里呼出的气息再不是甜腻的卡布其诺,也不是苦涩的啤酒,而是清淡的生理盐水味道。
叶小绿噗嗤笑了一下,揉揉眼坐了起来,“就猜到你会问这问题,你差点害了郑舞知不知道?”
“我本来就罪孽深重,也不在乎再犯这一次罪了。”郁孟白不无感慨地说。
“这罪你不必犯了,你的命也算是用钱买回来了。”叶小绿轻松极了,他一时间甚至在享受郁孟白嘴里的味道,因再嗅不到冷水香水了。“只不过,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郁孟白轻微地摇摇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上回我来这里看我一个朋友时,她醒了也这么说的。”叶小绿托腮稀松平常地笑道,“她是割腕自杀的,是个女的。”
郁孟白目光闪烁了一下,嘴唇微动,像是自嘲地笑了。
“不过她现在很好,很好很好。”叶小绿特别强调着,掏出手机看了看,“不过她现在没空来见你,不然给你介绍介绍经验也好,可比你勇敢多了,你知道血流了多少么?只可惜,又都输回到她身体里了,就像你被罐了不少生理盐水一样,其实她这个比你的贵多了,血总比盐水值钱吧,更何况……”
“你能不能别说了。”郁孟白声音里显得疲惫,“我想再睡一会儿。”
啪!
一个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郁孟白脸上,他头偏向一边,再猛回过去看叶小绿,“你……”
“嘿嘿……对不起啊……是医生说等你醒了,1小时之内绝对要让你保持清醒。”叶小绿陪着笑脸,只是眼底有一丝狡黠。她又低头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下午三点,你呢半夜三点之前都不准睡哦。”
郁孟白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那你也用不着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叶小绿像是极为不解地看着他,“你打不得么?你别忘了,你现在要是死了,我把你头割下来当球踢你也只能由得我。”
“可我现在活着!”郁孟白像是咬牙切齿的样子,但可惜他太虚弱了,仿佛连平时的毒舌也消失无踪了。
“可你还活着,是么?”叶小绿挑眉,“你活着也不珍惜自己的身体,那我打你一下就更无所谓了。更何况我还是为你好,打得你清醒过来,就不会轻易睡了,说不定脑子也活动起来了。”
郁孟白苦笑一下,伸出手僵硬地活动活动,才搓了搓脸。他也是英俊的,且迷茫彷徨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令人疼惜。
“你们怎么会发现我服了药,明明那个笨蛋假洋鬼子以为我喝醉了。”
叶小绿翻了个白眼,“郑舞是不太聪明,不过比你好上千倍万倍,至少他乐于助人,为人着想,你的医药费都是人家垫付的,我警告你回去想方设法把房子退了也要还钱给人家,知道么?”
“我会报答他的。”郁孟白轻轻地说,毫无情感在话语里。
叶小绿闻言站起来,弯腰俯身,泰山压顶一般脸对脸看着他,“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憋在心里好久了。”
“……你说。”郁孟白眼里也是毫无神采的。
“你就是个废物!”
郁孟白眼里泛起一丝光芒,因着床里投射而来的白昼之光,他像是真的回到光明里了。
“你也长点心好不好?”叶小绿看着他的样子,摇摇头,“你身边的人都不希望你死,郑舞被你吓了一跳,你白喝了他多少杯咖啡,都数不清了吧?你心情不好还陪你喝酒,人家很困的好不好。你居然还不负责任地跑到人家家里自杀?你要真的怕寂寞,何必躲起来好几年?”
郁孟白闻言久久不语,最后轻笑如浮云的一声,“现在我不必躲了。”
“嗯?”叶小绿不解,好奇望着他。
郁孟白脸上的笑意渐深,慢慢笑出声来,声音喑哑苦涩,如地冢中枯骨所出,“她出事了……”
“谁?”叶小绿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你说……谁出事了?”
“瑾。”
叶小绿心差点停提一拍,目光偏离,望着屋子角落,“什么瑾?谁啊?”
“我最爱的人。”
“你说是……你那个……”
郁孟白手挡在额上隔绝恣无忌惮照射而来的阳光,叶小绿余光看他,这间医院仍是没有挂上窗帘。
“你去过香港么?”
“嗯?”叶小绿不解扬眉,怎么话题么时候转到这上面来了?“没去过。”
“她在那里。”
“你的那个……瑾?”
“嗯。”
叶小绿忽然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你想她就去找她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