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子手里的这些人,全都是一些苦命人,多半都是因为家境窘迫,被家人卖出来当下人,一辈子寄人篱下,看人家的脸色过活。
陆婧婷眼风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发现其中有两个姑娘,瞧着倒是模样俊俏,仔细再看看,她们的嘴上似乎涂了一层的淡淡的胭脂,穿在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一般的粗布料子,想必应该是之前在富户人家做过事的。
如此费心的准备,按说是该让人格外留意一些才是。
陆婧婷抬手指了指她们俩,那牙婆子一看还以为是看中了,正欲开口答谢,却听陆婧婷话锋一转道:“这两个不行。”
那牙婆闻言怔了怔,不明白这个新夫人怎么眼光这么差,可面上却还得笑着还说:“是是是。”说完,挥了挥手将那两个姑娘撵了出去。
那两个姑娘听了这话,心里不大痛快起来,扭扭捏捏地往外走去,脸上完全没了方才的恭卑和小心。
陆婧婷暗暗摇头,一番挑挑拣拣之后,选了六名丫鬟,两名小厮。一共八个人,一百九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交到牙婆子的手上,把她的眼睛都笑弯了。
按着手印的卖身契,一张一张地交到春喜的手上,春喜暗自留意着每一个人的名字。
牙婆子乐颠颠地走了,陆婧婷看着面前略显局促不安的几个人,微微一笑道:“从今往后,你们可都是江家的人了。我这个人素来奖罚分明,谁做的好我就赏,谁做的不好我就重重地罚。还有,我不喜欢油嘴滑舌,卖乖讨好的人,你们只要忠心本分地在我手下做事,我保证不会亏待了大家。”
那些新晋的下人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乱动,齐齐应声道:“奴婢们一定忠心服侍世子爷和夫人。”
这会,春喜换了热茶上来,陆婧婷端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沉默片刻,又放下杯子道:“春喜,你和春英各领着两个丫鬟先带着,先教着她们做些杂事。那两个小厮就交给小六子了,方才他们不是说会侍弄花草吗?这几天旁的不用管,先把这里里外外的院子给我好好地收拾一番。”
春喜闻言,应了一声是,接话道:“夫人,那还剩下两个丫鬟呢。”
陆婧婷有抿了一口茶,道:“剩下的两个交给小厨房,学学手艺,往后有的是要用她们的地方。”
春喜点点头,回身看向众人,仔细叮嘱道:“这府上都是刚刚重修过,什么东西都是新的,你们归置时,要多留点儿心,别糟蹋了东西。”
如此安排过后,陆婧婷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这府上怕是不会再冷清了。不过,这银子如流水般地花了出去,她得先个方子贴补回来才行。
虽说,江淮扬一个月的俸禄有三百多两银子,光是吃穿用度,是足够用的了。可是,这里是京城,他们又是官家,人情往来自然是不能少了的,还是手头宽裕些,心里才踏实。
韩氏虽没出面,却听身边的人回来报说:“新夫人选的人,看着都是挺老实的,不过就是乡土气太重了些。”
韩氏闻言,淡淡笑道:“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忠不忠心,好不好用。那孩子年纪小,想来也是有她自己的考虑,一切都先随着她的意思来吧,就当是锻炼锻炼也好。”
吃过了午饭,韩氏照例小憩了一会,陆婧婷回到自己房中,没有让春喜给她铺床,而是将那只匣子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算了一笔账。
大通银号的银票一千三百两,银锭子加上碎银子有七十六两,至于那些田契都是到了年底才能收的。之前,成亲时的礼金银子,全部都是由她自己收着的,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也不过五百两。
算完了银子,陆婧婷又让春喜将之前收的贺礼,归置之后列出一张清单。
陆婧婷接过清单一看,顿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清单上的礼物,正可谓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除了好些名酒,名画之外,竟然还有人送了好几张狐狸皮,还有一张极其罕见的连斑斓虎皮。
春英胆子小,一见着那狐狸皮和虎皮,便吓得腿都发软了。陆婧婷却是觉得十分稀罕,将那虎皮抱进怀里揉搓了一阵,感慨道:“冬天穿上这样的好皮子,就算是再冷也不怕了。”
春英躲在春喜的身后,小声道:“夫人,这会还在盛夏呢。您...还是先收着,待到天冷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陆婧婷见她这般害怕,不免故意道:“这么好的东西,干嘛收着,我要将它铺在软榻上,天天看着才行。”
春英闻言,想着自己每天出入的时候,都要见到这个可怕的东西,脸色都有些白了。
春喜见状,忙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含笑道:“瞧你吓得那副样子,夫人跟你闹着玩呢,你竟还当真了。”
陆婧婷微微一笑,将那虎皮搁在一边,“才一张虎皮就将你吓成这样,要是见了真的老虎,你得变成什么样子啊?”
春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从小胆子就小,就算是看见一只老鼠从脚边儿溜过,也要偷偷怕上一会儿。”
陆婧婷吩咐春喜将虎皮叠好收起来,跟着看向那几张狐狸皮,略想了想道:“春喜,哪天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打听打听,看看城内那家的皮货卖得最好?”
春喜闻言,微微一愣,忙道:“夫人,这么好的皮子,您不是准备要卖了吧?”
陆婧婷抚了抚那软柔柔的皮毛,“我不是要卖,只是想请位裁缝师傅将它做成一件大氅。”
春喜闻言,犹豫片刻,毛遂自荐道:“夫人,您若是信得过奴婢,就请让奴婢试一试吧。”
陆婧婷疑惑道:“你做过皮袄子之类的衣服吗?”
春喜上前一步道:“几年之前,奴婢曾经给二爷和三爷做过皮袄子,方便他们去北方进货。奴婢想,外面的裁缝手艺虽好,却免不了要偷工减料,不如您让奴婢先试一试。”
春喜将那几张狐狸皮,一一铺展开来,比量了一会,才道:“这些料子,除了够做大氅之外,剩下的边角余料,没准儿还能再给您缝制一件坎肩呢。”
陆婧婷自然信得过春喜的针线手艺,于是,满意地笑了笑:“好,如今离着冬天还远,你拿回去慢慢合计着做。”
春喜闻言,收拾起狐狸皮抱在怀里,含笑道:“夫人放心吧。”
随后,陆婧婷将贺礼分成三份,一份是不轻不重的小物件,只管托人卖出去,倒也省了地方堆着。一份是精致的书画和花瓶,暂时全都送到书房。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比较贵重的,陆婧婷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收好,以免新来的下人们笨手笨脚,磕着碰着。
如此收拾得当,已是申时一刻了。陆婧婷赶在晚饭之前,把小厨房的厨娘和下人全都叫到了跟前说话。
那厨娘姓梁,原是从湖州府将军府过来的,最擅长做面食。陆婧婷询问了她,关于江淮扬的饮食习惯,那梁氏想了好久,方才开口说道:“世子爷,从小就是胃口好的孩子,几乎是不挑食,要说不喜欢的吃食,奴婢实在说不上来。奴婢只知道,世子爷不太喜欢吃酸。”
陆婧婷闻言,微微有些意外,原想着像是江淮扬这样的世家子弟,一定会在饮食上十分挑剔。
陆婧婷接着道:“府上每天的伙食费,大约是多少银子?”
梁氏不假思索道:“之前是每天是三两银子,现在是每天八两。”
陆婧婷闻言,微微吃惊道:“每天八两银子,一天不过才三餐饭,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些?”
一天就要八两银子,那一个月下来,光是吃饭不就要将近三百两银子么?那江淮扬每个月的俸禄,岂不是都要搭在这上面了。
陆婧婷微微有些生气,之前在自己家里,她也曾经见过姑姑算账,整个陆家上上下下,两房院子的主子和下人,每天的伙食费加在一起,才不到十两银子。
梁氏闻言,连忙解释道:“夫人,奴婢每天买菜的账本都记得清清楚楚,您和世子爷的每一顿饭都是看着四荤四素外加一汤准备的,而且,有时还需要临时做些点心和汤水。”
陆婧婷见她诚惶诚恐地样子,略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每天的伙食是什么标准?”
梁氏咽下一口唾沫,“小的们都是每天三餐,早上是稀饭和馒头,中午有时将就着主子们的剩菜,倒也无须再另外做了。”
将就?陆婧婷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看向梁氏的目光犀利,道:“在我进府之前,世子爷也就回来的次数,寥寥可数,连家门都不沾的人,哪会有什么剩菜剩饭让你们来将就?自己嘴里每天吃的是什么,心里面也都该有数才是。”
梁氏听了这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陆婧婷看了看她,又继续道:“过去的事情,我就不再细问了。从今往后,你们最好把自己的手和嘴都管严实了。”
“我和世子爷两个人,每顿要吃八道菜,实在太过了。从今晚开始,从四荤四素,改成两荤两素,没有特殊吩咐之前,每顿只要有了鱼,就不要有鸡,只要有了羊肉,就不要有牛肉,每一样都错开来做。至于伙食费,自然也要往下减,之前是三两,那现在也是三两,不许多浪费半个铜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