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过了几天,陆婧婷开始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眼看就要到达杭州了,外面的风也不再那么寒冷刺骨了。
蔡凤生休养了几天之后,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经过这一病,他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尤其是脸颊瘦的都有些凹下去了,显得一双眼睛更黑更大了。
碎玉每天要跑来跑去两头伺候,陆婧婷体谅她的不容易,很多事情都不用她帮忙,常常忙里偷闲给她一个打盹歇息的时间。
蔡凤生身子大好了之后,性子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了,虽然不似之前那般动不动就发脾气,但沉默不语时那冷漠阴郁的眼神,却让人打从心里觉得害怕。
陆婧婷不知他心中藏着什么样的计划,蔡家的势力,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庞大。到了杭州之后,陆婧婷更是亲眼所见,一代奸相蔡岚的真正实力。
蔡岚死了之后,曾经拥护他的势力,瞬间分崩瓦解。正所谓,树倒猢狲散,人走茶也凉。不过,凭着蔡岚的足智多谋,必然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他的后路就是神仙阁。
来到杭州的第一天,等在码头迎接的便是一位衣着华丽,举止不凡的中年妇人,乌黑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还涂着一层清香的发油,双眸清亮,肤色白皙。
陆婧婷想来她年轻时,也一定是容貌出众的女子,虽然如今有了些年纪,却更添了几分成熟妩媚之色。
蔡凤生称呼这名妇人为姚夫人,语气很是客气,但姚夫人却有些诚惶诚恐地模样,躬身道:“大爷一路辛苦了,老身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车。”
姚夫人说完话,便把目光落在了陆婧婷的身上,微微诧异道:“大爷,请问这位是?”
蔡凤生回头看了一眼陆婧婷,淡淡一笑:“这是我的夫人。”
姚夫人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吃惊的神色,但又很快地微笑道:“原来是夫人啊,老身在此给夫人行礼问安了。”
陆婧婷狠狠地瞪了蔡凤生一眼,沉声道:“谁是你的夫人?你不要太放肆了。”
蔡凤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对着姚夫人道:“我和夫人都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会馆吧。”
姚夫人的目光极快地两人面上扫过,点头道:“是,请大爷和夫人随老身来。”
杭州的天气晴朗温和,蔡凤生解下了身上的大氅,看了看窗外,恍若无意道:“这里离着湖州很近了。”
陆婧婷闻言,心中一紧,抬头看向蔡凤生,低声道:“你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蔡凤生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微微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就在杭州念书。”
陆婧婷脸色微变,忽地伸手一把揪住蔡凤生衣领,咬了咬嘴唇道:“你敢乱动我的家人,我一定和你拼命,就算是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旁边的李然皱了皱眉:“休得放肆,快放开大爷,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蔡凤生看了看陆婧婷,之前还从来没在她眼里看到过这么重的戾气,微愣了愣,随后掰开了她的双手,淡淡道:“你放心,只要乖乖听话,你家人一定没事。”
陆婧婷目不转瞬的盯着蔡凤生,“你还想怎么样?我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苦苦为难我又有什么用?”
蔡凤生笑笑,闭上眼睛道:“我没想难为你,只是让你听话而已。”
陆婧婷重新坐直了身子,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心中一片难言的苦涩。
碎玉见状,连忙挪到陆婧婷的身边坐着,伸出小手轻轻地握了她的手,仿佛是想要安慰她。
马车缓缓而行,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装饰华丽的三层门楼面前。随后,姚夫人在车外道:“大爷,夫人,到地方了。”
蔡凤生先行下了车,跟着神情平静地向陆婧婷伸出手,轻声道:“夫人请吧。”
陆婧婷看着他伸出的手,眉头微蹙,稍稍迟疑一下之后,还是递出了自己的手。
蔡凤生的嘴角弯了弯,有些得意的样子,顿时让陆婧婷看着更为恼火。
陆婧婷一下了马车,便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碎玉一脸小心地扶着她,忍不住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气派的门楼。
陆婧婷看着那三个鎏金的大字,暗暗心道:如此精致华丽的地方,想必一定是做有钱人生意的地方。神仙阁,光是听这个名字,便已经让人心驰向往了。
这神仙阁的里面,远比外面还要气派,光是一楼大堂内的摆设陈列,就已经是堪比京城侯门府上的气派了。
陆婧婷看着这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简直无法想象蔡岚,这个人人恨之入骨的奸相,到底剥削积攒了多少百姓的血汗钱。
姚夫人领着他们穿过神仙阁的大堂,随后兜兜转转,经过一条幽长的游廊,再穿过一道拱月门,便来到了一处宽敞整洁的庭院。
院子中站着六男六女,皆是一身朴素干净的青衣打扮,待见了姚夫人领着客人进来,同时行礼问安道:“奴才(奴婢)给大爷夫人请安。”
李然闻言,目光一紧,看向姚夫人问道:“这些人都是哪来的?”
姚夫人心知他顾虑得是什么,便微笑道:“大爷和夫人请放心,这些孩子自小就在我身边长大,都是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从未踏出过这院子一步。”
李然听了这话,放心了不少,但还是用目光将他们依次打量了一遍。
姚夫人看向蔡凤生,恭敬道:“这些下人都是过来伺候大爷和夫人的。”
蔡凤生点一点头,满意道:“姚夫人果然细心周到。”
姚夫人看着笑意道:“老身能有今日的好福气,皆是大人所赐,老身不敢忘恩。”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着他们进屋吃茶。
陆婧婷毫无兴致作陪,只是淡淡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了。”
蔡凤生转身看了她一眼,随即点头道:“也好,你先去歇着吧,我和姚夫人还有话说。”
他的话音刚落,侯在旁边的丫鬟小厮便迎了上来,喜滋滋地笑道:“奴婢带夫人去房里休息吧。”
陆婧婷随着她们去了,蔡凤生和姚夫人来到大厅吃茶叙话。
姚夫人早已听得了蔡岚去世的消息,心中无限悲痛,这会见了蔡凤生,更是止不住心头酸涩,红了眼眶道:“老大人走得太凄惨了,大爷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蔡凤生低头抿了一口茶,微微沉吟道:“伤心又有何用?父亲已经去世了,我现在想得只是替他报仇雪恨。”
姚夫人点头道:“大爷说得对。”说完,她从袖子中拿出来三把铜铸的钥匙,轻轻地放在桌上,道:“这是宝胜银号和盛泰银号的钥匙,总共加起来有将近十万两的银子。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我都是分开存的,盛泰银号的老板是我的老朋友了,大爷可以相信他。”
蔡凤生看着那三把钥匙,微微沉吟道:“这些银子,暂时还是由你来保管吧。我这次来杭州,一来是为了避避风头,二来是想重新集结一批可用之才。”
“大爷只管在这里安心休养,剩下的事,老身会替你暗中安排的。”姚夫人闻言,很是顺从地收回了钥匙,随后询问道:“只是大爷,老身有一事不太明白,还想请问您?”
蔡凤生又抿了一口茶道:“请问。”
姚夫人笑了笑:“老身记得之前大爷府上并未迎娶正妻,如今这位夫人不知是....”
蔡凤生淡淡一笑:“都是缘分使然,我和夫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说来也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父亲去世,我如今尚在丧期,不能娶她,只能先把她带在身边。”
姚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还未过门的准夫人啊!大爷真真是好福气,准夫人可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呢。”
蔡凤生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姚夫人的神仙阁里美女如云,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奉承之意了。”
姚夫人笑着摇头道:“老身说得可是实话,神仙阁里面的姑娘,如何能跟准夫人相比呢?”
蔡凤生似笑非笑地弯弯嘴角。
傍晚时分,碎玉端着香米粥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待见床上还未掀起的纱帐,忙把托盘放到了桌上。
陆婧婷这会正在睡着,坐了多天的船,每晚睡得都不安稳,如今到了陆地上,她想要好好补一补精神。
碎玉来到床边,熄灭了香炉里燃着的安神香,正准备把香灰倒出去,却见蔡凤生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顿时吓了一跳,手上的香炉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灰白色的香灰撒了一地,惹得蔡凤生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陆婧婷也被这动静惊醒,她猛然坐起身来,掀起纱帐,待见碎玉正跪在蔡凤生跟前,颤声求饶。
蔡凤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真是不中用的东西。”
碎玉连忙用手拢着地上的香灰,低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蔡凤生板着一张脸,踱步来到屋里,转过身看向刚刚睡醒的陆婧婷。
陆婧婷满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在窗外昏黄的日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