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晴天响起一个炸雷,炸得玉娇面目全非。
少主?!她有没有听错?燕舞楼的老鸨竟然喊她少主?
呜呜……她那未曾谋面的老爹啊,你什么时候把燕舞楼都给盘下来了?她记得,貌似玉家产业里头根本没有燕舞楼甚至任何妓院的吧?
怎么会平白无故跑出来个“属下”?
兰鸢?拜托,你是妓院老鸨,有必要取这么个文艺的名字么?
她赶紧跳开,指着兰鸢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少主……我……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少主啊?我不认识……”
“少主?!”兰鸢吃惊,“难道易先生还未通知少主?”
“……”易先生?等等……易先生不就是端木易?兰鸢跟端木易认识?不对不对……当初去燕舞楼的时候,端木易那白痴样玉娇可是记得分外清楚,他怎么可能跟兰鸢认识?打死她都不信。
兰鸢叹了口气:“看来少主还不知道一切。”
“一切?”她重复着,眉头一蹙,察觉其中隐藏的蹊跷,“什么一切?”
“请少主允许属下慢慢向少主陈述。”兰鸢始终对玉娇毕恭毕敬的,丝毫没有半点当晚奚落玉娇的模样。那一板一眼的神态,仿佛彻彻底底换了个人,与燕舞搂中那个搔首弄姿,浓妆艳抹的老鸨完完全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啧啧……玉娇也不得不称奇,就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兰鸢诧异,但并未问什么,道:“少主请问,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玉娇方正经十分,抖擞了精神问:“你……可有孪生姐妹?”
“……少主为何这么问?属下的娘亲就只有属下一个女儿,再无姊妹。”兰鸢答得果真详尽。
玉娇就奇怪了:“我以前见过一人,与你长得甚像。但现在仔细看来,又不是十分像……呃,那个人,年岁比你大,妆比你厚,穿得……”往兰鸢身上溜了一眼,慌忙别开眼神去,续道,“穿得也比你少……”
“嗬……”兰鸢笑出声,“少主说的可是燕舞搂的老鸨兰四娘?”
“兰四娘?”原来燕舞搂的老鸨花名兰四娘,啧……果真是个适合浪海里翻滚,声色江湖中驰骋的霸气名字。
但是,兰鸢怎么一听就知道玉娇说的就是燕舞搂的老鸨呢?玉娇马上来了疑问,正想问,兰鸢笑得更为可人,在地上又拜了一下,道:“请少主赎罪,当日属下有眼无珠认不出少主,害少主受惊了!”
等等!这个意思是——兰鸢就是燕舞搂的老鸨兰四娘?
玉娇眯着眼睛,脑子有一瞬间转不过来。她第一眼就认出兰鸢是兰四娘,可是两人的行为性格判若两人,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变脸连带着把性情都变了的?那兰四娘可不是个好货呀……
她上上下下打量兰鸢,绕着她走了一圈又是一圈,实在是理解无能。最后才想起来问:“你口口声声喊我少主?这是为什么?”
兰鸢吁了口气,笑容里露出漂亮的牙齿,坚洁如贝类一般。道:“少主不知道自己就是——玉家的继承者么?”原本想平铺直叙地道来,但是谨慎如兰鸢,也不得不提防此处隔墙有耳。
玉娇却听不懂,越发糊涂起来:“你说什么?玉家的继承者?嗬……玉家现在是我那二娘在打理着呢,她才是玉家的继承者。”关她鸟事啊!
兰鸢摇头,郑重看着玉娇。
玉娇越来越狐疑,不得不在腹中反思兰四娘来得异常,以及字里行间的潜台词。
“玉家”的继承者?兰鸢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兰鸢怕玉娇还是不懂,便又追加了一句:“当日与少主见面,属下就看到少主身上系的白璧。”
白璧?!对了,白璧!
玉娇飞快捞起自己寸步不离身的,代表着南临庞大密探组织的“虎符”,长长的流苏是浅眉后来补上去的。当日因找不到与密探王接头的方式,她便自作主张,冒险将作为密探网信物的白璧系在腰际。想着密探组织何其庞大,只要任何一个芝麻绿豆的小罗罗看到,也定会引起重视,而来寻找自己的。
没想到,撞见的竟然是兰鸢!
玉娇总算明白过来,张着嘴,“啊”了老半天,然后重重舒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兰鸢能早些找到自己的话,说不定端木易就不用受此重伤了。不过,这样的话,恐怕她也捡不到像唐澜这样有趣的大哥。
说起来,真应了一个“巧”字。
原来因为端木易所挑的地方实在太过隐蔽,就连甚为密探王一份子的兰鸢都颇费了番心思才找到这里的。可是来到这里之后,竟只见到端木易。当时端木易身受重伤,听闻兰鸢的真实身份,大呼可惜,错过了最佳出现的时机。从端木易的嘴里得知玉娇失踪,可把兰鸢急坏了。立刻打点一切,回去命手下就算将整个麟州城翻弄个底朝天也得把玉娇给找出来。岂知那个时候的玉娇,说不定正翘着二郎腿跟唐澜在山窟里喝酒吃肉呢!
一想起真实的情况原来如此,玉娇就忍不住笑。
兰鸢讲述完与端木易交头的种种之后,这才郑重地介绍自己在密探网之中的职位:“属下兰鸢,掌管东埕东翼、南翼两处要机,以前为老主人直接管辖。老主人走后,属下就一直关注玉家的一切,老主人有吩咐,他若有一天不幸罹难,定要我等在少主成年后辅佐少主接管大局。可是世事难料,少主不久后就从玉家搬了出来,接着便在管府失踪了……属下得到线报,说有人曾在城郊附近见过少主,属下便一直派人在城郊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真让属下找到少主了!”
原来如此嗬……那些可笑的兜兜转转之间,竟然隐藏着如此深刻的心焦与惦念。这些人,可都眼巴巴地巴望着自己能继承密探网的一切。
她扶兰鸢站起来,一时之间对她深感愧疚:“若我知道你们也在到处寻我的话,我就不会时时刻刻都躲躲藏藏的了。”
兰鸢道:“少主出事谨慎,是少主聪慧才是。听易先生说,少主还发明了密语这种东西。易先生一直称妙,说要在军中推广,后来他还说,最应该推广的地方,应该是咱们这里才对。少主不愧是老主任的女儿……”
玉娇笑了笑:“哎……我若规规矩矩呆在玉家,兴许你们也不必为我提心吊胆的,我若是不女扮男装,怕也不会提高你们寻找我的难度。幸好还有这个……”摇了摇手上的白璧,渐渐浮出几丝无奈,对这白璧几乎又爱又恨。
兰鸢点点头:“少主说得是,这一切都是老主任冥冥之中做的安排。少主是咱们的掌门人,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玉家的。”
“嗬嗬……”玉娇苦笑,更加发觉自己肩膀上的胆子沉甸甸的,不知道自己以后如何应对。
突然想起一事:“你前来寻我,是不是玉家出了何事?”
兰鸢的神色略微黯淡,摇了摇头道:“玉家一切安好,那柳氏只知安乐,倒不曾有异动。属下此次前来,一是得知少主回来,想来与少主会合,二是——来履行老主人的遗命。”
“遗命?”玉娇一怔,“我爹去世之前还给你们下了命令了?”玉望山果然是死于他杀,看来玉望山的真实身份已经在东埕国早到泄露,这将近两年的时间,说不定就已经把她玉家的十八代祖宗都调查清楚了。
所以——她必须越快离开东埕国越好。这就是说,她现在唯一的出路,也就是竭力说服诸葛均暂时放弃储君之位了。
兰鸢从袖中掏出一个水粉盒,挑开盖子,从胭脂水粉的嫣红粉末之中用小指指甲挑起一卷密文。又从自己随身携戴的手珠上卸了颗透明的水晶珠下来交给玉娇:“少主请看。”
玉娇拿稳水晶珠,见兰鸢已经丢开水粉盒,将密文纸慢慢地捋开了。
这只是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一张密文。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玉娇瞪大了眼珠子,也只看到像蚂蚁似地佝偻在一起的黑点,只好拿着兰鸢的水晶珠,将其摆到密文上头看。
水晶珠起到了凸镜的作用,一下子将正对的字体放到最大。玉娇逐字逐句地一一看过来,不禁头皮发麻。时不时看兰鸢一眼,喉咙紧得说不出话。
整张密文看下来,玉娇已经在初春的阳光里满头大汗。抬头心虚地往兰鸢照了一眼,咧着嘴一脸巴结似地笑:“我说——兰鸢啊,我爹的意思是——让你,做我的师傅?”
兰鸢点头:“正是如此。”
“……”玉娇闭了闭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玉望山竟然这么放心地把他唯一的女儿丢给燕舞搂的老鸨去管教。不是她对兰鸢有偏见,而是在燕舞搂如此声色复杂,三教九流的地方,能学到什么呢?
这是想让她学好还是学坏呢?她老爹的深谋远虑果然教人十分不明白。这看起来太不靠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