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眼生,但从适才的争吵里也能大体知道是谁。这叫甘露的,是娇娘的贴身家婢,与娇娘情分匪浅。
从她浑噩的记忆当中,也能稍稍忆起她往日的好。这几日也有听人说起过,当天娇娘被热死过去,甘露也跟着晕了。柳氏说是中了邪,让人足足泼了一缸的井水,因此着了凉,几日都不许到她跟前来服侍。
今日一见,颇有好感。她笑着招手:“你过来吧。”
甘露远远地站着,乌黑的眼底全是逼人的水汽。她不进反退,这模样让玉娇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她也怕自己?
正为这副猜测有些意兴阑珊,甘露开口道:“奴婢……咳咳……奴婢受了风寒还未好全,怕传染给小姐。奴婢坐这儿就好。”说着就在对面的大树荫下坐了下来。
玉娇心里吃惊,这丫头真是蕙质兰心,就冲着她这份忠贯白日的忠诚,她也必须要开导开导她:“话由人说,那些谣传等时日一长就会不攻自破,你别跟她们较这个真,反惹自己没趣。”
甘露捂着脸抹掉眼泪,哽咽着点头:“奴婢知道,全都是些墙头的狗尾巴草,昔日老爷还在时,又有几句话说二太太好的。打从老爷一走,呜呜……咳……就……就苦了小姐。小姐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都是二夫人出的幺蛾子,还由她胡说。”
她一句话还真戳到了重点。什么妖精鬼怪吃人之说,纯属瞎扯。府里的可都是明白人,哪能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凡说信的人,都是些望风希指,奉承柳氏脚下的,只为替柳氏长长威风。还有一部分人则秉持中庸之道,含含糊糊待情势明朗再准备倒戈。像甘露这么干脆的,还是头一个。
所以关于她是人是鬼的问题一直只在府里扬传,并未扩散到外头。柳氏也怕将这大好的宅子弄得乌烟瘴气的,下了重金封嘴,把谣言隔离在玉家二门以内。
自己原本想开解开解为自己抱不平的小丫头,没想反被数落了不是。对此,玉娇只能笑而不语。她总不能说,其实这玉家,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吧。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她需要的是时间,还有条件。对这个陌生的时代,说不上多少厌恶,但也并无好感。正因如此,她不想死待在这座宅子里长香菇,而放弃寻找美丽的机会。
前世只是一名普通的文员,固守自己的一方城池聊以**。没想到参加一次志愿者活动出意外,重生在了这里。身上的骨骼尚且稚嫩,这是老天给的机会,她没有理由辜负。
甘露长气短叹,伴着咳嗽甚为娇娘苦恼。按说复生前的娇娘是个认死理儿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也该开窍了吧?偏她还是依旧不骄不躁。
这回,连二夫人把玉家牌匾换下来她也没吱声,看来事情是越来越糟糕了。
她也正是为此沉不住气,前来寻娇娘想办法的。照此下去,整个玉家连城内数多的店铺都得让二夫人倾吞,而娇娘则捞不到一个子儿。
正要张嘴问问,一瞧树荫底下的玉娇已经阖上双眼,背枕着大树半酣,心头萦绕的那股委屈顿时化成了淡淡一口叹息。起身要走,听到娇娘闭着眼睛道:“我现在没个人服侍,我看,你还是回来吧。”
她杵着:“咳咳……奴婢的风寒……”
“跟二夫人说,就说我说的。要染上了,她也无需自责。”半眯眸子,浮起一丝笑,“若她不肯,你就问她讨个人过来服侍我。服侍周到了才算。”
甘露沮丧的脸渐渐有了些神采,娇娘明知道府中谁都不愿意伺候她,却偏偏给二夫人出了这个难题,这似乎与往昔不同了。她点头,高兴地说了声“是”,就提着裙摆匆匆去了。
看着林荫间那抹身影离去,玉娇起身拿好蒲团拍掉尘土,便施施然地回屋。在外头吐纳天然灵气完毕,该是时候做点正事了。
娇娘的屋中书房与卧房并处,令她不用徒步外出便能了解许多事。诸如,这个时代的某些状况。原来此时并非单一的国家,而是与古时三国雷同,将大好国土分成了四个板块。分别叫东埕、西晋、南临、北狄,自己所在的国家正是东埕国。按照书中所述,各国这十几年都相安无事,外交好得像亲兄弟似地,但偏偏有一种皇储媾和制度始终不曾废弃。这就说明,古往今来,官方书籍大都是骗人的。所谓野史,往往才蕴藏真相。
但对这些,她没什么兴趣。她看的约略是些地理杂记,以备日后独立所用。
又诸如,娇娘藏书最多的是关于玉石方面的。问了个小丫头才知道,原来玉家老爷与官家合营玉矿,做的正是玉石买卖的生意,种类涉猎甚广。从藏书可知,娇娘知道的可不少,而自己却将大多数东西都遗忘了,只记得些许模糊的片段。
这么绝好的家业现在系无主飘摇之境,也难怪柳氏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她置于绝境,迫她孤立无援了。
指尖敲打在成摞的书籍上,抽出本大谈古玉如何的术业书翻了几页,瞧着入得了眼,便拉开大圈椅坐下,打算从头看。虽然时空不同,但文明进步的程度约莫与盛唐相似,书籍上文字辨认不成问题,蝇头小楷这些天她也能写得有模有样了。
还没翻到出彩之处,隔着门口老远的便有人喊:“小姐,二夫人喊您过去一趟哩。”
她未起身,就连头也懒怠抬一下。含着下巴依旧将目光落在书上,正正经经翻页细看。
外面传话的小丫头着急,走近了几步想瞧瞧娇娘可在屋中,还没等脚步落地,就听到娇娘说道:“你是哪边的?戚家的丫头么?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我不是你家小姐,这儿也不兴丫头在门外说事的。若有什么要事相商,还请到屋里来说,否则,便只能请你家夫人屈驾到我屋中细说了。”
那丫头一听,刺溜就给吓得跑了。
也怪娇娘的住所选得僻静,周围全都是栽种的大树。前几日的灵堂亦设在此,白幡未撤尽,怨不得会吓坏人。
她阖上书,觉得有些好笑。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自不惊,现在还是大白天的,真不知道那些人以前都干了什么好事。
起身从床头小药瓶里捞了几颗香雪润津丹镇暑,依旧回到桌前捧上书。不一会儿,甘露就捧着茶进来了,脸上欢笑着道:“小姐,这是玫瑰露兑的香片,你先喝一口润桑。”边说着,已经别开头去咳嗽了几声。
看她把小脸咳得绛红,玉娇把玫瑰露推给她:“夫人答应了么?”
甘露把头用力一点,欢喜跃然:“不过,奴婢也怕让小姐染上风寒……”
“不会。”她轻描淡写,拍了拍身旁的月牙凳,“坐下说话。”
“哎!”甘露爽快地坐下,那一脸兴奋丝毫未退,急不可待地道,“小姐,方才二夫人派人来寻你了吧?”
“……嗯,你如何得知?”她侧首,笑着看甘露的一脸幸灾乐祸。
“奴婢瞧见管公子来了,不是奔着小姐的么?”
“管公子?”何许人?玉娇心头忽然一怔,对此人毫无印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