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喝着香甜的木樨露,吃着可口的糕点,容悦不得不承认,跟着一位王爷,生活上的享受真是没得说。
穆远同样安闲地喝茶吃点心,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丝毫没觉得长久的沉默有什么不妥,甚至,他很喜欢这种无言地陪伴。宫里长大的人,生活环境复杂艰险,从小奉行的是“言多必失”,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眼看离渝南城越来越远,穆远终于开口:“这次回云都,恐怕要多待些日子。”
“嗯。”容悦淡淡回应,没有丝毫的讶异或不满。
穆远挑挑眉,再次旧话重提:“不举行婚礼,我怕于姑娘的声誉有损。”
“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容悦的语气仍是平平。
刚刚她就在想,要不要给严谨去一封信,说明自己目前的处境?严谨是她唯一承认的未婚夫,她有义务解释自己的行为,可,怎么解释呢?以当前的社会标准,她早就失节于穆远,已经是不清不白之身,若真将二人相处的情形实话实说,严谨再喜欢她,也会打退堂鼓。
从内心深处来讲,她是舍不得严谨的,撇开感情不谈,单从现实的角度考量,严谨也是比穆远更合适的夫婿人选。嫁给穆远是一次冒险,一场豪赌,弄得不好会尸骨无存;嫁给严谨,就算不能一生幸福,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一语打破她的遐思,穆远笑得很是欢快。
容悦接过他的话头道:“虽则如此,那些流言蜚语,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王爷在云都肯定不止一座府邸,让我住在别院好吗?对外就说我病得很重,王爷嫌碧水城没有好大夫,所以接我进云都养病。”
那个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人立刻阴了脸:“难怪那么爽快就答应随本王回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样对彼此都好”,容悦努力说服:“我住在王府,身份不尴不尬,主客都不自在。”尤其里面还有两个王妃,她去了,怎么跟她们相处呢?想起来就头痛。
“谁不自在?你现在跟我在一起,明明自在得很。”
容悦还想扯理由,穆远一摆手道:“此事不用再议,你的园子都收拾好了,是个很清幽的所在,屋前屋后种着翠竹,你肯定会喜欢的。”
情知拗不过,容悦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还是对外宣称我在里面养病吧,王爷也知道,我素来不惯应酬。”
“这没问题,但我母妃恐怕会宣召,到时见你毫无病容,岂不露馅了?”
“容悦别的本事没有,装病还难不倒。”
穆远再次笑出声,看着对面的人说:“确实,连易容都会,何况只是装装病。”
一行人晓行夜宿,于五天后抵达云都。
穆远亲自把容悦送进竹园,甚至坐下来陪了一会,才施施然进宫去了,真不晓得他说的“出了点事”到底是什么事,至少从他的表现,看不出丝毫紧张。
既然要装病号,就装得像一点,穆远一走,容悦就回到卧室歇息。她准备,以后白天足不出户,晚上等夜深人静后,再到竹林里练功。
装病的目的,本为躲人,可这个借口显然只对部分人有效,遇到那特别不自觉的,也只好见一见了。
容悦进雍郡王府最多半个时辰,就有人通报说:“姜侧妃来了。”
容悦敢住进王府,肯定事先做过一番功课,对府内诸人,尤其是两位王妃的背景和性格,不说完全了解,大致上是清楚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颀呢,自然也调查过另外两名对手的底细,此刻见容悦脸儿黄黄地倚在美人榻上,见她进门,扶着丫环的手颤巍巍地扎挣起来,忙抢上前道:“赶紧躺下吧,仔细头昏。”
容悦也不跟她客气,重新躺回榻上,面带歉意地说:“实在是病久了,失礼之处,还请王妃包涵。”
“姑娘到底是什么病啊,拖延数月不愈,连婚期都耽搁了?”姜颀来此之前,本是带着满满的争斗之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绝色人物,让王爷亲自带回府中养病。待看见那比蜡还黄的脸,只能算清秀的五官,警戒心去了大半,再听她称自己为“王妃”,而不是“姐姐”,心气更平了,问疾时也多了几分真诚。
容悦虚弱地笑了笑:“要知道是什么病就有办法治了。”
姜颀忙安慰道:“碧水城那里没有,云都这边名医多,肯定有办法的,我明儿就进宫去,求贵妃娘娘遣几个太医过来。”
容悦心道,若要请太医,跟穆远说一声不就行了,做什么饶那么大的弯子,通过几个人去请?不过总人家的好意,故微微欠身称谢。
姜颀略坐了一会就走了,春痕把夏荷打发出去守门,凑近容悦的耳朵问:“姑娘您看这位……”
容悦闭目道:“不用管,她只是来探虚实的,发现我对她没有威慑力,就不会出手对付。”
春痕随即问:“这就是姑娘装病的原因?”
容悦轻轻点头:“算是吧,宅斗什么的最伤脑筋了,我没功夫应付她们。”容宅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呢,她在云都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这个南国政治文化中心,她早想来了,正好穆远邀请,便顺水推舟,能住在雍郡王府,对她了解云都乃至整个楚溟国的上层社会,是个很好的机会,她不可想浪费在应付穆远的妻妾以及一系列不相干的人身上。
回到自己屋里的姜颀,也在掂量容悦的斤两。本来,初见印象几乎让她完全卸去了防备,可往深里想,又觉得不对了,拉着自己的乳娘直问:“嬷嬷,你说,王爷到底喜欢她什么?”
乳娘余氏拍着自家姑娘的手说:“别担心,就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跟姑娘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爷又不是蚌蛤糊了眼,要喜欢也只会喜欢您。”
“可王爷亲自去把她接回来了!”就这点,让姜颀如鲠在喉,怎么也想不通。
“也许,她对王爷有用吧。”余氏如是猜测。
“不行,我这就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姜颀越想越不放心,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王妃稍安勿躁,这会儿都晌午了,要去也等明天吧。”
余氏好说歹说,总算把小姑奶奶安抚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