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看着萧夫人那张憔悴的脸,容悦心里好生不忍。
“严谨已经走啦?”萧夫人给女儿拈了一块水晶桂花糕,看她食不知味地咽下,眼中忧虑更甚。
“是的”,容悦收敛起万千情绪,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告诉母亲道:“他这次来,原是想邀我一起去庆都的,我怎么会答应呢?又没成婚,怎能随行。”
萧夫人配合着打趣:“要成婚还不简单啊,你的嫁妆,为娘早就准备好了。”
“太太”,容悦恰如其分地低下头,似乎娇羞无限,过了一会才说:“庆都路远,他打算在那边增设几家分号,起码得半年才能回转。女儿想利用这段时间去云门山学艺,难得澄虚道长肯收下我,女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萧夫人点点头:“你要去,就去吧,只是在外面不比家里,凡事莫要强出头,不管如何,留得性命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容悦眼皮一阵激跳,母亲这番话,听着像在暗示什么……她呐呐地喊了一声:“母亲?”
萧夫人慈祥地笑了:“母亲听着呢,你放心,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母亲总是支持你的。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既然避不开,就想办法解决了,才能得到真正的自在。”
容悦惊喜地扑过去:“太太,您最近学道很有成就哦。”
要换了以前的萧夫人,只会想方设法把女儿锢在身边,最好是尽快招婿成婚,给她添个嗣孙,好给亡夫传宗接代。
自容悦从云门山参访回来,萧夫人也跟着读了两本道经,心胸开阔多了。尤其听了卢骏、尹惟等人的分析,明白女儿惹上了什么人,再也不一味地要求女儿躲避,不再念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不再天真地幻想,避过了这一阵子,等那人失去了兴致,会自己放弃,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按尹惟的说法,这就像人身上长了个毒痈一样,不想办法剔除脓头,是没办法过上安宁生活的。
昨日晚饭后,在容悦的属意下,卢骏和尹惟找到萧夫人,坦白告诉她,容悦对解决目前困境的看法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准备干脆找穆三皇子谈判,看他到底意欲何为,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萧夫人一开始坚决反对,容悦是她的命根子,怎么舍得让她去冒这种险?
可三个人合计了大半夜,竟没想去其他可行的法子。
事情发展到如今,容悦不出面,穆家的魔鬼皇子就会迁怒严谨。严谨一介小小的商人,根本不是穆三皇子的对手,真惹恼了此人,搞不好会给严家招来灭门之祸。
光想到这一点,萧夫人就不寒而栗,恨不得立刻叫容悦跟严谨退婚,免得背上这么大的罪责。
究其实,她对严谨并非特别满意,因为严家就是普通富户。容悦嫁给他的话,生下的嗣子也是平民,必须要等打败了容徽,抢回景侯府的继承权,才能通过袭爵变成贵族——这是萧夫人之所以能接受严谨的根本原因所在,女儿跟严谨生的孩子是平民没关系,得回景侯府的继承人身份就可以袭爵了。
可,如果容悦跟穆三皇子死磕,这个希望就会变成泡影。
她们母女本就势弱,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跟容徽争夺都胜负难料,如果开罪穆三皇子,让他完全投向容徽那边,甚至帮着容徽迫害寡母孤女,她们还有活路吗?而严谨,不但帮不了她们什么,甚至连他自己,和他身后的紫荆堡,都会变成巨大的累赘,让她女儿处处受制,步步被动。
当容悦为了严谨被穆三皇子整得死去活来时,严谨还可能为了保护他的家人而退缩。在萧夫人看来,这是必然的结局,严谨再怎么喜欢容悦,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置父母家人于不顾。他即使放弃容悦,也是人之常情,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指责他负心。
最后的最后,只要容悦不死,还是会落到穆三皇子手里。他现在肯娶容悦为侧妃,到那时,只怕连个名份都懒得给了,直接收入房中做个侍妾了事,甚至,都不见得会宠爱。
认清了残酷的现实,萧夫人咬牙默认了女儿的办法。
她甚至想劝女儿,索性接受那个侧妃的名头,也算是个保障,最起码,生下的孩子不至于变私生子。如果穆三皇子能讲点情份,帮她们赶跑容徽,便从此冷落她女儿也没什么,有了嗣孙,有了景国的封地,她们会过得很好。若干年后,穆三皇子有了新宠,不再对她女儿感兴趣,也许可以求一张休书,彻底摆脱那个身份。
得到了母亲的首肯,容悦于当天下午走出逸居山庄,随即被等在门外的吴影带到了穆远面前。
容悦捏紧袖口,以掩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可以让随从退下吗?臣女有些话,想单独和殿下谈。”
穆远含笑依允,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穆远没让人给容悦安坐,容悦自己不客气地拣了一张离主位最远的椅子,还没坐稳,穆远就朝她招手,示意她在自己左下首就坐。容悦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过去了,已经在一间房里,远近其实都一样。
“你要跟我谈什么?”穆远纡尊降贵,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色泽淡红,像果子露一样的饮品。
容悦只想快点走开,鼓足勇气开门见山:“殿下已经娶了两位王妃,身边并不缺人,臣女我就……”
穆远笑得好不欢快:“原来你还记得,你也是我的王妃。”
“不是”,无视穆远眼中的厉色,容悦毫不畏惧地指出:“我们并未举行婚礼。”
“那今晚补办好了。”
“不行!”容悦惊喊。
“由得了你吗?”一直言笑晏晏的穆远第一次露出了狰狞面目。
眼看他就要扬声叫人,容悦情急之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殿下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您以前一直加害于我,说明对我原没什么好印象,我呢,畏您惧您,我们这样的两个人,即使举行婚礼,也无法相处。所以,我想,先在您手下做事,等熟悉了之后,再谈其他的,好吗?”
半天没得到回音,容悦这才发现,那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不禁大窘,慌忙收回。
这场谈判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后穆远勉强同意,暂不补办婚礼,但他坚持不需要女属下,而是让容悦给他当侍婢,近身侍候他的衣食起居。为了自己的声誉,容悦提出易容为小厮,穆远也答应了。
就这样,容悦变成了穆远的侍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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