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兰不到辰时就进了雍王府,在门口听人说,王爷应诏入宫,她便绕道去了她弟弟在王府的居所。
长孙葵住的院子就叫葵园,小小的一进跨院,上首三间正房,左右各三间厢房。正房住着她弟弟,厢房里住着几位书吏、掌库。
看名字也知道,这院子是以她弟弟为尊的,书吏们都是她弟弟的副手,平时随他弟弟一起办差。王府总共八处跨院,也就是说,似她弟弟这等有体面,可住一院正房的,不过八个人而已。
长孙兰一面往里走,一面接受书吏们略显殷勤的问候,心里既骄傲,又心酸,他们姐弟混到了如今的地位不容易,可惜王爷不肯让他们再进一步。要是王爷肯纳她为妃,她就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弟弟作为舅爷,自然更有体面,不像如今这般半主半仆。
说得更准确点,他们其实就是高级奴仆,哪里是主了?
长孙葵迎了出来,看姐姐身后跟着一群仆人抬着四口大箱子,吃惊地问:“怎么这么多?”
长孙兰笑而不答,进屋打发下人走后,才冷笑着开口:“东西不多,怎么镇得住那乡下来的土老冒?姐姐我昨日可是搜遍库存,才找齐了两箱子衣料,件件华丽非常,保准能闪花那土老冒的眼;第三箱全是化妆用的,种类多达五十几种,也不知那土老冒会不会用;最后一箱是首饰玩器,你姐姐我特地从玉珍阁买了两套金灿灿的头面,就让那土老冒戴着招摇好了。”
“姐姐,你一直都没见过容王妃吗?”长孙葵听得直皱眉,他明明记得,她姐姐带着绣娘进竹园给容王妃量过尺寸的,怎么会有这样错得离谱的印象?
长孙兰眼里尽是不屑:“见过,一脸蜡黄,病歪歪的,穿着一件藕荷衫子,一看就是过时的式样。真不知王爷看中了她哪点,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连身子都不结实。”
长孙葵越发糊涂了,她姐姐见的,真是容王妃吗?要说没家世,那是事实,可长相真不赖啊。不笑时,如闲花照水,娇柔清新;一笑起来,极是潇洒磊落,让人好感顿生。
不带偏见地评议,容王妃比他姐姐更吸引男人,当然他姐姐也很美。
见姐姐还在得意地贬低容王妃,长孙葵忍不住打断:“既然要装病,自然不会穿着鲜亮新衣见客,平时她可不是那样子。”
长孙兰不悦地问:“她平时是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长孙葵点点头:“在平城见过,那时为了方便外出,她总是女扮男装,偶尔才换回女衫,不管穿成怎样,都自成气度。姐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容王妃绝不是你说的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
“我……”最近她和姜颐来往较多,也见过容恬姐妹,那些人都讨厌容悦,刻意丑化也有可能。
至于土老冒,则是姜颐说出来的。据她说,容悦父亲死后,犹自不量力,死赖着要嫁临夏御,谁知夏御聘了她堂姐,容悦因此害了相思病,弄得名声臭不可闻,在碧水城里待不住,只得远避乡下,靠着母亲的一点嫁妆,和下人种地为生,家底实在不堪。
一想到此,长孙兰就恨得咬牙,这样一个人,居然用她做替身新娘,实在是奇耻大辱。
可王爷非要袒护那个狐媚子,连梁竟都帮着指责,姐弟俩痛定思痛,最后决定,暂时掩其锋芒,向狐媚子示好,等拿下她后,有的是扬眉吐气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拿下,根本不在长孙兰考虑之列。
在长孙兰心里,就凭她在那个家里隐忍多年攒下的底气,和做王府管事期间打拼得来的经验,一个土老冒哪是她的对手!除了那份做作的娇弱,她真不知容悦有什么出奇的,听说王爷初见她时并不喜欢,几度痛下杀手,把她当一件玩意儿残忍地把玩,后来不知她使了什么法术,硬是让王爷改了心肠。等她跟容悦熟悉后,再慢慢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到时破了她的法术,看她还有什么能为。
长孙兰今天肯带这么多东西来,甚至下血本买下那么多首饰,几乎掏空自己的积蓄,不过是想通了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长孙葵被梁竟一通敲打,头脑比长孙兰清醒了许多,见姐姐仍是一副瞧不起容王妃的模样,深怕她吃亏在轻敌上,借口整理物品,蹲在地上,附耳把梁竟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听得长孙兰心火直窜,却又不能说梁竟胡说八道,毕竟,作为王爷身边的首席幕僚,和有口皆碑的厚德君子,她无法把梁竟的话当成无稽之谈嗤之以鼻。
经过长孙葵一番劝说,长孙兰适当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巳正时分,长孙兰如约出现在竹园。
临进门之前,她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这套湖水绿的留仙裙为如意锦所制,价值不菲。其实她最喜欢红色,偏偏今天不宜穿红,怕跟尚是新娘的容悦相冲;也不宜太华贵,免得伤了土老冒的小心眼儿。最后定下如意锦的湖水绿留仙裙,式样简单,细节处却非常讲究,衬得她明眸皓齿,腰肢一握,毫不张扬地凸显出了她的美丽动人。
这次可不仅仅只是拜见王妃,王爷也陪着。算起来,自上次拜堂后,她就没再见过王爷,前几天补办婚礼,也许是怕她心里难过,王爷并未邀请她出席。从那时到现在,已过去了两个月零十天。
长孙兰心里暗恨,王爷明明都和她拜过堂了,为什么还要和容悦拜堂?如何没有后来那场补办的仪式,以后她就可以说,容悦根本不配称王妃,真正的王妃是她!怡妃也该是她的封号,容悦的出身,本来就只配做个侍妾。
在丫环的带领下,长孙兰出现在东稍间的小客厅前。
一照面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容悦居然坐在主位上,她心心念念的王爷正隔着小几,伸长手臂喂她吃樱桃。
长孙兰的指尖掐进掌心,这狐媚子,她怎么敢!
这府里,若说谁有资格跟王爷平起平坐,庾王妃勉强算一个,虽然她至今有名无实,好歹是皇帝亲赐的正妃,容悦凭什么?
“长孙兰恭请王爷和王妃金安。”
有穆远在,长孙兰不敢偷工减料,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容悦推开穆远的手,笑着招呼:“起来吧,冬雪,看座。”
冬雪拿了个小圆凳搁在下首,长孙兰谢过后,侧身坐下。
直到此时,她才有余暇打量上首之人的长相,这一看,不禁瞪大了眼,这人是容悦?
跟上次那个脸色蜡黄,长相平平的女人比起来,根本是两个人嘛,她忽然想起弟弟说过,容悦是会易容的,难道上次那个一脸病容的人,是易过容的?
长孙兰真相了。那个时候的容悦,把王府当囚笼,一心只想逃离,极少见外人,实在避不开,就给自己易容,易容后的形象,跟她本人相去甚远——她要的就是这效果,等她离开后,即使在外面遇到,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是王府逃妃。
容悦的长相本是秀美型,乍看不如容恬亮眼,其实五官十分精致,非常耐看,尤其练了秘笈后,原本白皙的肌肤如玉亮泽,如水滋润,眼眸流转处,灵气逼人,不只很美,而且气度高华。
见到真面目的这一刻,连长孙兰也不得不承认,自家王爷不是被什么糊了眼,也不是中了邪术,容悦确实有独宠的本钱。姜颐和容恬姐妹误人不浅,早知道容悦有如此的气度,她决不会准备那些俗不可耐的礼物,好在还算丰厚,但愿容悦只以为是送礼人本身庸俗,而不是故意埋汰她的。
一霎那间,长孙兰心里转过无数的念头,最后得出结论,还是梁竟最厚道,他指点的路子,才是真正为他们姐弟好。姜颐和容恬等人,不过是嫉妒心作怪,气不忿人家过得比她们好,就肆意诋毁。
梁竟说得对,容悦要怀孕生子,势必得找人帮她固宠,到时就是她长孙兰的机会。只要得到了王爷的宠爱,谁说她不能后来居上呢?
容悦是不错,可她长孙兰也不差呀,长相或许略逊一筹,但论背景实力,容悦拍马难及。容悦乃是孤女,独木难支,她不只有个深得王爷宠信的弟弟,背后更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只要她沉得住气,等王爷对容悦的新鲜劲儿过了,且看她长孙兰的手段吧。
容悦觑着长孙兰千变万化的表情,不禁好笑起来:你啥名份都没有,根本是局外的人,也想进来分一杯羹?哦,不只,看那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握拳的模样,大概还想干掉本妃自己上位,嗯,幕后替身想混到台前,有志气!来吧来吧,反正日子无聊得紧,既不能乔装外出游历,又不能跟着长官出海打劫,不找些乐子怎么活。
她真怕自己几天就腻了白天肉麻晚上滚床单的单调日子,在新妃候选人进门之前,就跟长孙兰玩一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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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俺总算补上1更了,让小宇宙爆发得更猛烈些……那是不可能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