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五娘子失忆的事情在次日一早便像个不大不小的石块在西河郡王府这次湖水里溅起了不小的浪花。
众人都只是知道二房的五娘子前些日子不知是调皮性子起了还是怎的独自一人跑上了后花园的假山上;结果那夜下了暴雨,这小娘子没带雨具就这样被捆在了后山上整整半夜。直到三更天后二房里的丫鬟才在后山找到她,那时的她也不知怎的竟是头上磕出了个大包,倒在假山的阶下,浑身都被淋透了。
这件事情当时在府上还是掀起了些议论的,下人们的日子本就无趣,偶尔来些事情难免不被议论开来。于是这些天,关于五娘子为何去了假山又为何从上面跌下来的事情便成了婢子仆妇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有的说她是失足滑落,也有遭人陷害的说法。
主子们倒是都不敢嚼舌根,即便有小主子会好奇也都是憋在肚子里,没有人会敢将这事拿出来说;文老郡君当夜便遣了人去太医署寻了荣医正来为五娘子疗愈,幸得没磕到要处,但伴着高烧也是命悬一线;这离事发的那日已经过去五天了,这五娘子终于是清醒了,可却被告知记不得事了。
文老郡君一早便又命人去传了当日来把脉的医正,此时正在向荣院正堂的主位上坐着,看着下首的二儿媳岑氏皱起了眉。
“五娘那你可去瞧过了?莫不是孩子家怕事儿装出来的模样?”
“儿今一早听了琳琅的话便去探了五娘,看起来……”岑氏说到此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哎……这事。”文老郡君那两撇泛着花白的双燕眉紧蹙着,眼瞧看着一旁坐榻上的扶手,一手支着榻上的凭几,轻轻叹了口,稍许,轻轻挥了挥:“罢了,你先回去看看五娘罢,待荣医正看了且说吧。”
“是。”岑氏颔首低眉静静退了出去,出了堂门脚下的速度便快了起来,看着廊下持着扫帚低头默默扫地的婢子深吸了口气,飞快启步离去。
且说竹青院的清庭轩里,凌安正轻声地在和昨夜的那个婢子说话,内容自然是了解原主的生活,条理也还顺当。看着是自家主子过问往事,琳琅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晨间来的另一个贴身的一等婢子琳珑也帮着补充。于是屋里便出现了如下对话:
“我是……?”凌安吞吐问道。
“主子是西河郡王府二房的嫡次女,府中排行第五,年芳十二,名唤乐哥,因着夫人两胎皆为女儿,故二爷唤娘子叫哥,是望娘子能为二房带来子嗣。娘子倒是个灵巧的,真在你之后转年便为二爷带了来位郎君,也算是圆了二爷与夫人的愿了。”琳珑说到这些倒也朗朗上口,面上没有焦急之态,反是说得喜悦:“即便后添的两位郎君是受宠的,娘子亦是二爷与夫人的心头肉,毕竟是您为二房带来了子嗣的嘛。”说着琳珑吐了吐舌,倒是一副调皮相。
听到这里,凌安的额头倒是三条线,这生男生女本来就是随机来的,居然还能说是自己带来的。如果当初自己之后生下来的第三胎还是个女儿,那自己是不是就没这受宠命了?罢了罢了……想想自己日后就要成为这向乐哥而活了,能有人疼不更是件好事吗。
“那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哟?”
凌安那边还一脸期待;可听到这个问题,这边的两人俱倒吸了口气,对视了几眼再看了看面前的盘腿坐在床上的主子,看着她无辜又迷茫的双眼,似是在确定这失忆不是装出来的。
“哎呀!”还没等琳琅开口,琳珑那已一拍手一脸惊讶地说道:“婢子想起主子的药是要熬好了,婢子这去端药。”话还没说完脚已经往外室走去,脚底抹油就遛了,留下琳琅一人立在床侧,心里暗骂这没有义气的小蹄子。
看着这场景,凌安心里已经有点数了,她看了看尴尬的琳琅讪讪问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没……只是,娘子是想听真话还是……?”琳琅这方心里有些纠结,毕竟在主子面前评论主子,这种事情……好像一般婢子都不太做得出来。再者,万一主子其实只是装出来的模样,那要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依着主子从前的脾性,恐怕……
“这不是废话吗,不听真话我问你作何了?”凌安的脑门上又垂下三条黑线。可为了能不浪费时间,她还是尽量和颜悦色温柔地吐槽着‘自己’的这两个侍婢。
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琳琅心里又暗暗骂了琳珑一声,开始整理言辞。
“娘子自然是……不是坏的。”偏了偏头,琳琅一脸勉强地吐出这几个字。
“额……你不用那么大压力,来来来,有啥说啥,慢慢说。”凌安看着这婢子一脸窘迫的样子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手里端着早上她为自己沏好的红枣莲子茶开口轻松地开口示意她坐下。
可是琳琅哪敢那么轻松,毕竟自己的主子……好吧,算了,不过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情。
“娘子固然是受宠些,但娘子的性子是不错的,不过就是比较活泼罢了。”努力了半天,琳珑只想出了活泼二字。是啊,当然是活泼的,就差没把郡王府给翻过来而已。
自家这娘子天性是纯良的,可却也是个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的主,虽然从未做过坏事,可是出格的事情做的可不算少。
咱不说远的,就说前些日子这冬寒还未过,刚入春时,自家娘子就抛下了自己和琳珑,自顾自就戴着幂篱穿了身平常人家的短褐从后院高墙翻了出去。这万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更何况身边竟是一个人也没带。
这种事情在五娘子身上已是多见,但凡她有了想出府去玩的念头,那么琳珑琳琅二人要做的便是在府里为她遮掩。至于她每次都去了哪去做了什么就无人而知了。
总之其他房中的娘子们都在做女红习书画时五娘子就在翻墙上树;旁的娘子都在学着哭不露齿,行不露面时五娘子已经一身男装,挥扇作样。反正该女子的样子她一样都没学会,攀爬跑马倒是学了不少。
想到这里琳琅头都大了,再看看眼前这端坐的主子,这场病也难得的让自家娘子这么些日子没有上蹿下跳的习性。
“怎么了?”凌安一脸鄙夷地看着琳琅,见她讪讪笑了笑就没再细问,心里深深地沉了一下,也不知该失落还是该欢喜,只默默告诉自己‘算了,反正以后你估计就要用这人的身体招摇撞骗了,有的是时间知道,慢慢了解就是了。只是那个天天抱着电脑的死宅凌安估计已经变成一坛骨灰了,阿弥陀佛;男的佛祖不给你这个废柴那么快去喝孟婆汤,估计也不会让你来拯救世界,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努努力好好活。’
这边心理建设还没做多久,清庭轩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会儿正房的门便开了,一位夫人匆匆地进了来身后跟着位有些年岁的老者向着向乐哥的床边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