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晴!”他目光阴沉,阴森森的脸情绪复杂,隐隐透着一丝悲怆。
洛天晴这三个字,在他十三岁那年便嵌入了他的生命,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同时也将他的人生燃烧为灰烬。
他看着她,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燃烧,但除了她的名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她唇角薄凉而讥诮的笑里,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天晴从小是被宠坏的孩子,她的性格成为如今的样子,不止是因为洛远山对她的宠溺,还有他对她的纵容,他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什么是撕心裂肺和自食恶果。
既然当初便决定了要纵容宠溺她一辈子,那所有的后果他一人承担。
“你敢做就不要怕我说。”天晴嗤笑了一声,挑着眉不屑的看着他,“你回来之后洗澡了吗?你带着别的女人的味道,我嫌脏。”
季沉西十指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唇角的弧度菲薄,渐渐抿成一条凉薄的线。
天晴有恃无恐的看着他,唇角的弧度越发凉薄,大抵从小看惯了他幽深如海的眸,天晴一点也惧怕他,甚至连对他仅剩的一种情感也逐渐消失,对他只有无尽的厌恶。
陈姐站在门口,目光担忧,生怕两人吵起来。
两人对峙了许久,季沉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陈姐,“陈姐,麻烦你煮点粥端过来。”
他语气很低很沉,但可以听出其中的隐忍和压抑。
陈姐忙不迭的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马上端上来。”
天晴有点摸不清他的套路,只是冷冷瞪着他。
陈姐动作很快,端了一碗红枣银耳粥上来,还特意加了红糖。
季沉西接过,“陈姐,这里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
陈姐有些犹疑,越过他往天晴身上看去,“可……”
季沉西眉梢一抬。
陈姐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他点点头,“那有什么事儿叫我。”
季沉西关上门,端着饭碗在床边坐了下来。
天晴冷嗤了一声,冷冷撇过脸去。
季沉西拿起汤匙,吹了两下递至她的嘴边,“吃点东西,天晴,别用你自己来折磨我。”
“呵!”天晴哂笑,“我折磨你?你在乎过我吗?季沉西,你没必要这么假惺惺,你回美国去吧,我这种无理取闹的女人你根本就不用理会。”
“天晴!”季沉西抿了抿唇,“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你吃点东西,就算为自己的身体……”
“滚开啊……”她陡然抬臂,用力把季沉西递到嘴边的汤匙推至一边,银耳洒在地板上留下一片污渍,汤匙应声落在地上。
季沉西深吸了一口气,幽深的眸愣愣落在汤匙上,过了好久才转过头看她。
她脸色苍白,眼神却犀利的厉害。
季沉西把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她身边,伸出手臂想去摸摸她苍白的脸,却被她冷冷避开。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愣了许久才落下。
他无奈的转过头,开口道,“那天晚上和医生一起商量施雯的手术方案,她眼睛不方便不小心把粥洒在了我身上,我这才去洗了个澡,我是去单独的房间洗的,当时不止我们两个人,医生也在。”
天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轻嗤了一声。
季沉西垂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荒凉的心脏早已满目疮痍,皎洁的月光渐渐被云朵遮蔽,季沉西看了看已经凉透了的红枣银耳汤,站起身端着碗出去了。
天晴再度睁开眼睛,眼角有泪水划过,转瞬便藏入了发间。
她想起季沉西去美国之前把她带到如家的那天,口口声声对她说只要半个月,却为施雯那个贱人停留了那么长时间。
她现在还记得意识朦胧之时,季沉西覆在她耳边说“天晴,我们生个孩子吧”。
原来,连他想要的孩子都没施雯重要。
他永远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本身就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更及不上他青梅竹马的施雯。
她这辈子,就算拖死也不会让他和施雯如意。
门口传来季沉西和陈姐的交谈声,她闭上眼睛,想将他的声音摒除耳外,可越是这样,便越发的清晰,一字一句像击打着她心脏的锤子。
他的声音沉而稳,他说,“麻烦你去煮些排骨汤温着,她饿了端给她。”
……
第二天一早洛晴风便回来了,两只眼睛通红,看样子是熬了夜的。
一见季沉西在家挥着拳头便砸在了季沉西的脸上。
季沉西猝不及防,英俊的脸被他打偏了过去,但也反应极快,迅速接住了他的第二拳,“晴风!”
“你当初是怎么说?你说过不让我姐受委屈……”晴风红着眼睛,拳头硬的如同石头,“你不要以为我们洛家的人好欺负,我爸不在,可还有我……”
季沉西抿唇,幽深的眸里划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用力把他的拳头甩到一边。
晴风咬唇,再度扬起了拳头往他身上落。
他这次不躲不避,任由晴风的拳头往他身上落。
“晴风,住手!”
楼梯口猛地传来女人虚弱却强硬的声音,晴风的拳头骤然停住,抬起头往楼梯口看去。
天晴身穿白色的棉质睡衣,消瘦的身体看起来弱不禁风,脸色微沉,“你在干什么?”
“姐……”
“我跟你说过的你都忘了?”天晴的视线从季沉西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晴风的脸上有些薄凉。
晴风咬唇,“可他……”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马上回学校去。”
“姐,你和他离婚吧,我和爸养得起你,也不需要……”
听到“离婚”两个字,季沉西身形一颤,猛地直起头看着天晴,幽深的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洛晴风!”天晴陡然间拔高了声音,迈开脚步下楼来,沉沉的看着他,“我流产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马上回学校去。”
晴风气恼,硬着脖子,“洛天晴,你怎么这么怂?”
天晴蓦地冷笑,“我怂?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晴风,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再不听话,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这已经不仅仅是洛家和季沉西的事儿,而是她和季沉西与施雯之间的恩怨。
她就算赔上自己,也不会让这两个人好过。
晴风气恼,愤恨的看了她一眼,两只手紧握成拳嘎嘎作响。
天晴走至他和季沉西中间,深吸了一口气,“听姐姐的话,回学校去,不管家里发生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儿。”
晴风咬牙,看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又抬头看了季沉西一眼,转身离开。
天晴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渐渐凉薄,紧攥在掌心中的十指也慢慢松开。
季沉西拿了条毯子披在她的肩上,“下来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天晴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唇角处被晴风打的乌青,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两人都是练家子,晴风那一拳是用了全力的。
她深吸了口气,裹紧了毯子朝着餐厅走去,季沉西跟在她的身后。
明姐给她炖了鸡蛋,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抬头冷漠的看着季沉西,“施雯的眼睛好了?”
似是没料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季沉西动作一顿,微微扬头,“结果还不知道。”
“如果好了一定要告诉我……”
季沉西看着她,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未等他说出话来,她薄凉的下半句已经说出了口。
“下次我一定下手更狠一点。”
“天晴,只要她的眼睛好了,我不会再去关注她的生活。”他语调低沉,裹着一丝乞求,“如果没有她母亲我早就死了,她现在孑然一人还看不到,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天晴冷笑,“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我们互不干扰。”
她把碗往前面一推,站起身就往楼上走去,肩膀上的毯子滑落在地,她从上面踩过去,如同把季沉西对她所有的温情踩在地上践踏。
……
天晴在家里休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洛远山原本的行程又往后延期了十多天的时间,除了视频时问及她苍白的脸色,倒也没怀疑什么。
她坚持要回学校,季沉西拦不住,带着她到医院做了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把她送到医院去。
恰逢萧笙被人诬陷盗窃和劈腿,她气不过,找了几个高中时一起玩过的同学,到学校把散布谣言的同学打了一架,把对方打到骨折的地方。
学校给她记了个大处分,又给洛远山打了个电话。
洛远山急匆匆结束了旅途赶回来,一回来又听司机提起天晴和季沉西吵架流产的事儿,顿时急火攻心,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在电话里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朝着天晴吼道,“洛天晴,你马上跟我回家来。”
“爸?”
“半个小时,我没在家里看到你,就亲自去学校抓你。”
他挂了电话,根本没给天晴辩解的机会。
天晴深吸了一口气,匆匆和辅导员请了个假,叫了一辆车子回家。无非是因为打架的事情,在高中时期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她应付洛远山已经得心应手。
没想到刚一进门迎来的便是洛远山砸过来的花瓶,碎片从她的脚边嘣开,有几片从她的脚上擦过去,幸亏她今天没穿露脚的凉鞋,不然一定会被划伤不可。
天晴心里没由来的恐惧,站在门口不敢再动,抬起头愣愣看着洛远山,“爸……”
“你还有脸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洛远山怒不可遏,一口气没顺剧烈的咳嗽起来,身形有些站不稳。
陈姐急忙从一旁扶住他,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老爷,你别生气,天晴也不是故意的……”
洛远山瞪着天晴,“你过来……”
天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步小心翼翼朝着他走过去,“爸,我和同学打架是因为……”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你打架的事儿。”洛远山瞪着她,眼睛朝四周看了看,顺手拿了陈姐刚刚扫地用的扫把,“洛天晴,我从小宠着你惯着你让你为所欲为,你是不是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说流产就流产,你和谁商量了?”
天晴脸色陡然一白,抬起头愣愣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洛远山咬牙切齿,“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是不是?”
“爸,不是……我还在上学,根本就不适合……”
“强词夺理!”洛远山深知她的性格,也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举起手里的扫把就往她身上砸去。
天晴下意识往后躲去,猝不及防撞入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紧接着便被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护在了怀里,身形一转男人的背便到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
便随着棍棒落在身上的一声闷哼,天晴身体蓦地僵了一僵,下意识抬起头,正巧和季沉西深然的眸撞在一起。
他的眼睛如同浩瀚的天空,一望无际,却让人觉得极为宁静。
季沉西抿着唇,双臂慢慢松开她,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确定她没事之后才转过身去,“爸,这事不全是天晴的错,我也有错。”
他笔挺的脊背有些直不起来,这一棍子若是落在天晴身上,他有些不敢想。
洛远山沉着脸,“你少替她扛,来龙去脉我都弄清楚了,吵了两句嘴她就敢跑到医院去,两年了,你们结婚两年了才盼来这一个孩子,不打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吵了两句嘴?”天晴冷笑,“爸,你怎么不问问是因为谁吵嘴?都吵了些什么?”
“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洛远山刚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再度涌了上来,举起扫把再度往她身上砸去。
季沉西拦了下来,把扫把从洛远山手里夺了过去,“爸,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就算你打了她,最后心疼的不还是你自己?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她大学还没毕业,这个孩子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洛远山抿唇,沉冷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又转,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沉西,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