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讶异的望向许大夫,许大夫朝花豆娘怒了努嘴,摇了摇头。
心骤疼,像是被谁突然狠狠的抓了一下。花豆……竟然和她娘得了一样的病。我曾问过许大夫,花豆娘是什么病。许大夫说,那是一种不知名的病。先是会高烧,高烧半个月后,双腿就会变得麻木,再往后,先是聋哑,再是变瞎,最后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花豆娘的病许大夫研究了一年多,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医治的办法,只能用药吊着命。花豆娘今年才三十多岁,被这个病折磨的头发花白,看起来像是七老八十的人。而花豆才十六,还有大好的年华……
“桃花儿?”许大夫推了推我,我回过神,呆愣的问,“怎么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用太过伤心。”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快去煎药吧。”
“好。”
抓药,煎药,我把煎好的药端出来时,花豆娘没在房间里了。青元解释说,“许大夫怕花豆娘闻出药味儿,把她喊去休息了。”
许大夫是个温柔的人。
我拍着花豆的脸把他喊醒,让青元扶着他,用小木勺子一勺一勺的把药喂进他的嘴里。花豆很听话,一碗药一滴也没有漏出来。
我把药丸放到床榻旁的桌子上,转过身就看到花豆询问的视线。
我咬了咬唇,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桃花,我是不是和娘得了一样的病?”花豆虚弱的问。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
“恩。我知道了。”
“花豆。”我怕他想不开,宽慰他道,“许大夫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花豆扯动嘴角,笑着摇头。“许大夫说过,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原来每一次许大夫这么说的时候,花豆都听进去了。
“我没事儿。只是,请你们不要告诉我娘,我不想她伤心。”
青元在一旁说道,“许大夫对你娘说,你只是普通的伤风。你娘去休息了。”
“恩。”花豆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想睡一会儿。”
我赶紧道,“好好,你睡。说不定睡醒烧就退了!”
花豆咧嘴笑了笑,躺回了床上。青元站开,我替花豆掖了掖被子,带着青元去看花豆娘怎么样。
花豆娘因为花豆发烧,着急的她从床上爬了下来,想爬出去找人救花豆。地上冰凉,本来身子就虚弱的她隐隐也有伤风的迹象。许大夫让青元煮了姜汤,喂给了花豆娘。
把花豆娘也安排妥当,已经到了晌午的饭点。
许大夫面露疲倦的坐在看诊的凳子上,对青元道,“去隔壁叫三个菜,中午不做饭了。”
青元问了问吃什么菜,跑去隔壁点菜去了。我站在一旁,第一次见到许大夫脸上露出了愁容。
“花豆的病真的没救了吗?”
许大夫摇了摇头,“我行医十几年,从未见过这种病症。当初医治他娘时,也曾向以前的旧友写信询问,他们都回信说没听说过这种病症。花豆的爹当初也是因为这个病死的。是……真的没救。”
“神医呢?这么多城池还有三个大国有那么多名副其实的神医,你都问过吗?”
许大夫不悦的说,“我问的都是认识的旧友。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会认识。”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
“不过……若是凤国的幕画在,说不定真有办法。”
“幕……幕画?”我有些结巴问。
“恩对。”许大夫摸着下巴道,“幕画是凤国神医白凤的徒弟。白凤一生最爱研究疑难杂症,她名为凤,就是因为替这任女皇的姥姥,凤国的太皇祖宗,治好了纠缠多年的旧疾,老祖宗钦赐的名字。也许她的医书上记载过这种病症。只是……幕画已经消失很久,神医白凤的医书也跟着她一起消失了,无处找寻呐……”
我几乎要立即激动的告诉他,我认识幕画了。
但是……我忍住了。知道幕画有可能会医治花豆的病就行了。等我和青元离开时,带走花豆即可!
“啊,对了。”许大夫突然又道,“花豆病了,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城主府吧。”
“啊?城主府?”我惊讶的问,“去那里做什么?”
许大夫白我一眼道,“号平安脉。昨天晚上你不是见到有人送帖子来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在我艰难的吃饭时,前堂突然有人来送帖子。是花豆去接的,我当时专心的咽馒头,没有问是谁的帖子。夏城里面有钱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许大夫医术高超,常有大户人家寻他去号平安脉。
下午药堂的生意不好,花豆娘和花豆都在睡觉,许大夫和青元烤着火的看医书,我闲着没事儿打开药柜辨识药味儿。等到晚上,花豆的烧退了一点,花豆娘也精神了许多。吃了青元做的晚饭,我和许大夫一起出了门。
出门前,我问许大夫需不需要换一套衣服,他的衣服上午背花豆弄脏了不少。许大夫打量我一番,摇了摇头说,“你穿这套红衣裳刚好,看着稀喜庆,不用换。”
“……”我指了指他说,“我问你需不需要换。”
许大夫瞥我一眼,“说话不用敬语,没大没小!”
“……”这哪儿跟哪儿啊!
许大夫背上药箱,回过头对我说,“不用。”
“哦。”我扁嘴。
我没去过城主府,不认得路。许大夫自己背着药箱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如此这般,觉得我不像他的跟班,更像是他的主子。正当我边走边胡思乱想时,许大夫突然止步转身,很突兀的叫我一声,“桃花儿。”
我被他吓一跳,拍着胸脯问,“怎么了?”
“呃……没什么。”
他转过身,提着灯笼,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也不敢走神了,仔细的跟在他身后。昨晚上还和青元说着没机会进城主府,没想到今天就要进府了。真是……顺当。
许大夫是夏城城主蔡浩戎母亲蔡老夫人的常用的大夫,来过城主府很多次。他直接带着我来到了城主府的侧门,敲开侧门,开门的家奴一看是他,立即扬起笑脸把他迎了进去。连带着我也享受了一下城主府家奴的恭维。
对于家奴如此恭敬的态度,我有些好奇,城主府里的家奴这么客气?
城主府很大,修的亦是富丽堂皇,一路跟在家奴身后,我不停的四处张望。
“你这模样儿和花豆一开始来差不多。”许大夫点评道。
我瞬间联想到了花豆家中的情况,心中有些气的问,“花豆家都穷成那样儿了,连张厚被都没有,你为什么不让花豆住在药堂?药堂里明明有空房的。”
“是他不愿意。”许大夫语气十分的无奈。
“为什么?”
许大夫摇了摇头。我也住了口。
穿过五六个门洞,终于到了蔡老夫人的院子。一进院子,立即有丫鬟禀报说许大夫来了,那兴高采烈的神情语气,让我有种错觉,好像许大夫是光荣返乡的新科状元,而她们是状元的家人。
家奴退走,换成笑嘻嘻的丫鬟带我们进屋。她一推开屋子,一股热浪立即朝我袭来,我和许大夫都进屋后,立即有丫鬟又关上了房门。把寒冷隔绝在外面。
丫鬟接过许大夫手中的灯笼,吹灭之后放到了门口。我跟着许大夫一起行礼,抬起头时,看到蔡老夫人正亮着一双眼睛的打量我。那眼神,像极了当初雪妃试探我时的眼神。
“恩咳……”许大夫注意到我神色的变化,轻咳着提醒蔡老夫人。蔡老夫人立即换上一张笑脸,对许大夫招手道,“来,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许大夫乖乖的凑上前,神色间有几分无奈。
“唉……怎么又瘦了呢……”蔡老夫人发愁的说。
“没有……还胖了两斤。”
蔡老夫人捏了捏许大夫胳膊,皱眉道,“明明是瘦了,胳膊上的肉都少了!”
“……”怎么看他们都是一副慈母孝儿的样子。
许大夫无奈的说,“让我给您号下脉。”
这回换蔡老夫人开始不自然了,“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点儿胸口闷。”
许大夫毫不顾忌的直接把蔡老夫人的袖子撸上去,给她号起了脉,并没有垫个手帕什么的避嫌。
“又吃枣子了?”许大夫沉着脸问。
“呃……”
蔡老夫人身后的大丫鬟道,“大夫人娘家送来了冬枣,大夫人拿来给老夫人尝鲜,老夫人吃了两颗。”
许大夫有些不悦的训斥道,“嘱咐你们多少遍了,不能吃那个!你们是聋了还是故意忤逆我的意思,一个个的都是废物吗!”
认识许大夫这么多天,我第一次见他发火。再看屋内的丫鬟,一个个的都局促的低着头,面露惊恐。
“大夫人,大公子到……”门外传来家奴的传报声。关着的房门再次被推开,我看到一位身着华丽的贵妇领着一位十多岁的少年进屋,身后跟着四五位丫鬟。
“母亲。”
“奶奶。”
大夫人领着大公子行礼,进来的丫鬟们关上门站到了门外。
蔡老夫人摆摆手,让他们坐到一侧。
我看到许大夫面色阴沉的瞪着大夫人,下意识觉得,他要对大夫人开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