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国君，就是银亦俞曾说的太祖皇帝。我没有了解过这位皇帝，不知道他脾性如何，但可以猜想他这么做的理由。如果当时让那些孩子去祭拜，那是折他的脸面，提醒他当时的失败和耻辱。不得不说，这位太祖皇帝有些过分，不敢正视自己以往的失败。
“那些孩子被逼无奈，只得结伴在晚上偷偷祭拜。可即便是这样，还是受到了惩罚。压迫之下必有反抗，而孩子们的反抗无疑是以卵击石，这时又有言官献计，以这些孩子做饵，引岛民出深海，设下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婆婆顿住，我问她道，“城志上并没有提过此事，这一战开打了吗？”
“开打了……”老婆婆用悲愤的语气道，“岛民们因为中埋伏大败，当时被当做诱饵的孩子在战争中悉数被杀，六十多名诱饵，仅有八名活了下来，两名被带回了城里，六名被岛民带走了。”
“是谁杀了他们？”瑛姨问道。
“战争中那么乱，谁清楚呢？只有那些指挥者知道。如果不是他们下手杀的，便是被岛民误伤了……”
老婆婆的用词很巧妙，我疑惑的问，“你好像笃定那些岛民不会伤害孩子。”
老婆婆扫我一眼，“岛民的生存环境不好，孩子很难生，这些孩子是他们的根，为了这些孩子，他们可以明知道是陷阱还来，又怎么舍得杀掉？”
“那既然这样，当时他们退走时，怎么没有把怀孕的母亲还有孩子带走？”
老婆婆解释道，“海上环境变幻莫测，海上有个老规矩，孕妇和小孩不能出海，防止断根。”
我微微一笑，“这件事你好像知道的很详细，不管你的身份是如何，我想知道今日你拐着弯的借着瑛姨引我前来，将这些告诉我，是何用意？”
老婆婆闻言也笑了，看一眼愣了的瑛姨，先朝她道，“看，夫人她聪明的很。”
瑛姨此时也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警觉的起身，站到我跟前，怒视老婆婆道，“如果你想见小雨儿，我替你喊来便是，为何要利用我？！”
“圣女莫气，老身是想试探下夫人的谋智，欺骗你是老身得罪了，还请圣女原谅。”
瑛姨皱着眉还想再同老婆婆争辩，我拉住了瑛姨，对老婆婆道，“还请婆婆明示。”
老婆婆点点头，继续道，“夫人如此聪慧，老身的身份，想必夫人已经猜到了。我是被带走的那八名孩子中其中一位的子嗣，从小在深海的那所岛上长大，多年前的一次出海，遇到了海怪的群体，船被毁，和同行失散，再醒来时，便是在晋城。”说着，老婆婆自嘲的笑了，“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母亲到死都不想回来的恶土，我却阴差阳错的到了。”
我略小心的问，“您……都遭遇了什么？”
“捡我的船夫是位老实人，因为家里贫穷，一直没娶上媳妇，他母亲瞒着他打断我的双腿，隐瞒了我的身份，将我留在了晋城。我夫君觉得愧对我，一直对我很好。”
老婆婆说话时，左手摸向了自己的膝盖，可以想象被生生的打断腿有多痛，但她还愿意喊那人一句夫君，想必那人对她确实很好。
“那后来呢？”
“后来？婆婆死了，夫君也死了，儿子失踪了，媳妇也死了，唯独我这个不详的人，活到了现在。”
“……”我和瑛姨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就在这时，方才上茶的老板突然开口说话，苦笑着道，“奶奶，您还有我。”
老婆婆瞥他一眼，“你？！和老身无半分关系，老身死了你还会披麻戴孝不成？！”
“奶奶，您又糊涂了，我是您的孙子念岛……”
“念岛？”老婆婆扭着头去看茶摊老板，看了半天后哼一声道，“我儿子死的时候媳妇还没怀上，哪儿来的孙子！”
我和瑛姨都有点儿楞，茶摊老板无奈的叹一口气，对我和瑛姨道，“奶奶她年岁大了，时而脑子清明，现在看又糊涂了，给二位添麻烦了……”
老婆婆听到这位名叫念岛的男子说糊涂，自己也跟着小声嘟囔道，“你们都说我糊涂了，我脑子可清楚的很。我来自深海岛，母亲是晋城人，父亲是岛上威武的岛主。我带着手下出海，遇到了海怪……”
我问念岛，“那她方才说的……”
“大约是真事儿。我还没出生父亲便因为出海遇到海难去世了，连尸首都没找到。奶奶从那时开始便开始精神恍惚，方才跟你们说的，我听了上千遍。不光如此，她还经常说，父亲是回到了岛上……”
“岛上……”老婆婆忽然又开口道，“对，我儿回家了，回到了家里……”
我看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不再像方才那样精神烁烁，明白念岛说的没错，这个老婆婆确实又开始精神恍惚了。闹了大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我未免有些失望。
“二位恐怕心中疑惑还多，不如等明日奶奶醒来再来。”念岛道歉道。
想要问话的一直是我，瑛姨看向了我。我看了看老婆婆，凝眉问念岛道，“你可知道关于海怪的事情？”
念岛点头，“听奶奶说了不少。”
“可方便告知一些？”
“那二位先等一下，我先把奶奶送进屋。”
我点点头，问是否需要帮手，念岛摇头，弯腰轻易的把转为沉默的老婆婆抱起，抱向茶摊后的小房子。
瑛姨望着他的背影，小声的问我道，“你觉得她说的可信么？下午她和旁人争辩还利落的很，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了这样？好生奇怪……”
我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对瑛姨道，“故事才听了一半，听完才知道真假。”
瑛姨撇撇嘴，也坐回了原位置。念岛出来的速度没我想的快，出来时手上还拿了一物，我看的疑惑，听他解释是海怪身上的东西，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从海怪身上取下来的？你从哪里来的？”
“方才我将奶奶送到床上，她突然又清明了一下，把这个物件交给了我。”
念岛手拿的是一串用十六颗牙齿串成的项链，牙齿的个头很大，每一颗的大小都如同两个拇指。最两边的两颗牙齿不同于其他的牙齿，是两颗尖牙，长度和小指差不多，头很尖，似乎是中空。
“这该不是海怪的牙齿吧？”瑛姨问出了我想问的。
念岛挠着头道，“应该是的。这东西平时奶奶宝贵的很，应该是她从岛里带出来的。”
如果真是海怪的牙齿，倒也能解释为何她的船只出事，唯独她活了下来。应是海怪闻到了她身上带的海怪牙齿，把她当做了同系。
“二位想知道关于海怪的什么事情？念岛知道的会如实告知，不知道的还请二位再跑一趟。今日奶奶累了，现在已经歇下了。”
我点点头，道声谢后开始问他第一个问题，“你可知道那个岛的位置？”
那个岛便是岛民藏身的地方，城志上没有关于位置的记载。但有写太祖皇帝曾派战船入深海去寻找，战船沿以往记载的路线走了十日，未见有住人的岛屿，无功折返。
“幼时有听奶奶推算过，大致应在晋城的正西偏北，四日的路程。”
我惊问，“这么近？”
念岛点头，“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大船是无法按照正西偏北的方向走的，那个位置暗礁很多，大船很容易触礁，岛上的居民都是用小舟出行。虽然不安全，但方便的很。”
我想了想又问，“城志里有提过寻十日无果，即便是绕路，也不可能完全的错过，你们是怎么隐藏的？”
“我对岛上的知识全部来源于奶奶，夫人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换个问题又问，“婆婆可曾自豪的告诉过你，他们为何每次都能巧妙的避过晋城的守卫？”
念岛凝眉道，“这件事奶奶提过，但不是夸奖岛民如何聪明，而是骂守卫笨。具体为何，她并没有说过，我也没有问过。”
守卫笨？我看一眼一头雾水的瑛姨，一样疑惑得很。
“在那个岛上是不是能经常的看到海怪？”瑛姨眼巴巴的问。
念岛闻言忽然的笑了，“这个我听奶奶说过。海怪就生活在深海，虽说不是经常看到海怪，但每个月都有岛民遇到海怪。海怪是海神的使者，就算海怪攻击他们，他们也只能进行防护，不能反抗，更不能主动攻击海怪，最好的办法就是遇到它们之后拜过便绕行。除非有海怪残杀岛民，他们才会做反抗。”
我和瑛姨的视线再次放到那串项链上，就算这是从一只海怪上取下来的，老婆婆也算作是岛里岛主的女儿，那也要排好几位，才能排到老婆婆身上吧？也就是说……可以猜想海怪常袭击他们？
心里想着，我便问了出来，“岛民经常受到海怪袭击吗？”
“听奶奶说，她小时候岛上的日子很安逸，后来偶尔会有海怪袭击岛民。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全的。”
似是捕捉到了什么，我忙问，“什么时候袭击的多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