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和园。
又是一个月圆之日。
苍凌倚在石栏上,看着荷花池中映着的月亮。荷花已是开得满池了,月光洒在上面,那些出水芙蓉更有一种清灵的美。透过那些叶与花的缝隙,可以看见被它们剪成片段的满月。
今天的日子说特别也特别。今晚是七月半,相传中的鬼节。
苍凌叹了一口气,爸爸妈妈应该会在今天思念她吧,还有柯其……这个他一直珍藏的名字,再一次浮现出来。倘若他真的是鬼就好了,就可以在今天鬼门开得时候,去看望看望他们。
最近思念他们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大概是因为华子的大婚日子快近了的缘故。
华子……苍凌呢喃的吐着这个名字,借着月光,他看着手中的凤凰玉,“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他到底该怎么办?
“四弟,在干什么呢?”巍华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月光。
抬起头,看见了他如夜幕上星辰般的双眸。苍凌又有一种泪水迷眼的感觉,转过头看见卫子谦对着他温和的笑着。深吸了一口气,逼回就要落下的泪水。不管怎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等到这里的事了了,就离开吧。他对自己这样说。
“大哥,二哥,这么晚了,找小弟何事?”他慌忙的将手里的玉收进怀里。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可是巍华还是看见玉的一角。他还在想着那块玉为什么这么眼熟,和为刚才月光的映射下看见的苍凌眼里的泪水迷惑,就听见了他的问话。
“也没什么,好久没看见四弟,来看看。”巍华说道。天知道,他有多想苍凌。他为着这样的想法,自责了很久。也不敢冒然来找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口,把他给吓着了。
“四弟,今晚外面很热闹的,不想去看看吗?”卫子谦问道。
“外面很热闹?”苍凌奇怪的问,以前这种日子爸妈是不会让他和妹妹出门的。
“对啊,今天中元节,很多人都去河边放河灯,寄托哀思的。”
“好,叫上三哥,我们去瞧瞧。”苍凌听了很有兴趣。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放河灯,早就想试试。
一行四人走在街上。
苍凌看着满街的各色各样的灯笼,摩肩接踵的人群,惊讶的忘了合上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地方是没有夜生活的。没想到,今晚的热闹丝毫不亚于城市里的灯红酒绿。
他兴奋的穿梭在人群中,在一个卖面具的摊贩面前站定,要说今晚摆摊摆的最多得就是这面具了。青面獠牙,牛头,马面,红面黑牙的等等各色各样,一个个就像是地府里的鬼面一样。街上的不管是小孩,老人,还是年轻男女,个个的脸上都带上了这些面具。他好奇的拿起这个,一会又拿起那个。
“公子,买一个吧,今天是中元节,鬼门打开,会有很多的鬼魂从地府出来。戴上这个,那些鬼魂就分不清你是人还是鬼了。就不会来吸食你的阳气。”一个戴着白面红牙的小贩突然蹿出来说,隔着面具的声音有些幽森恐怖。
苍凌刚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后来听他一说,挑了个黑面白牙的往脸上一戴,然后突然转过身,双手成爪,学着鬼片里的样子,哑着声音对巍华他们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巍华随手戴上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学着他的样子说:“快把我的命还来……”
卫子谦和羿升各自戴了个牛头和马面,也学着苍凌的样子压低声音说:“你们两个快快随我等回地府,人间不是久留之处。”
“啊——”苍凌大叫一声跑了开去,一边还回头说:“我在人间心愿未了,不能回去。”
“小鬼,莫跑。速速随我回去。”巍华他们笑着说,在后面追着他跑。
一路上洒下了无数欢笑。
渐渐的,苍凌跑累,站在原地,顺着气说:“大哥,二哥,我渴了,去吃点东西吧。”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答,他奇怪的转过身,身边都是来来去去的人,就是没有巍华他们。
“完了,走丢了。”苍凌自言自语的说。他身上可是一文银子也没带,这里离淇和园又远,关键是他还不认识路。拿掉面具,挤在人群里,眼睛不断的搜索着周围,期望能找到他们。
巍华和卫子谦他们挤在人群中看着不远处的苍凌,大声叫唤着。奈何,人太多,声音太嘈杂,他根本就听不到。奋力的扒开人群,向他走去,却不知为何,人群始终推搡着他们往后走去,眼看着离苍凌越来越远,三人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苍凌四处寻找着,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他高兴的朝他挥手,嘴里大喊道:“大哥,大哥!”他见那人没有反应,以为没有听到,死命的挤开人群,推着搡着来到男子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大哥,可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走丢了呢,正还在为怎么回去发愁呢。二哥他们呢?”他环顾了四周并没有看到卫子谦和羿升,又说:“是不是和他们走散了?没关系,他们身上有银子,应该会自己回去的。你可不能扔下我,我一没银子,二不认识路。要是被你扔下了,我就惨了。我们去吃点东西,我渴了。”
说完,苍凌也不等他回话,拉起他就走。
“呵——今晚上人可真多,能够挤进来坐在这里,大哥,你得感谢我。”两人坐在一家靠近河边的一间茶舍里,苍凌舒了一口气说。
“店家,给我两碗冰镇绿豆汤。”苍凌朝着店小二喊道。
“好嘞,客官稍等。”
苍凌透过窗户看见河里有许多的灯,还有很多人在河边对着那些河灯冥想,想是在悼念已经逝去的亲人。
转过头,苍凌跃跃欲试的说:“大哥,我们吃完了,也去放河灯,好不好?”
“来了,客官你要的冰镇绿豆汤!”还没等男子回答,小二叫着将碗放在了他们面前。
一看到稠绿的甜汤,苍凌迫不及待的舀起往嘴里送。
“恩,真好吃。能够在夏天的晚上,吃一碗冰镇绿豆汤,真是人间一大美事啊。”苍凌喝着汤满足的说,“咦,大哥,你怎么还没把面具拿下来?不喝吗?”
男子不说话,只是把面前的绿豆汤推到苍凌面前。
“给我吗?你不渴?”
他点了点头。
“那我吃了?可不要后悔。”苍凌一面喝着,一面说道,“恩,真好吃。我最爱喝绿豆汤了。”
男子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但,仔细的看的话,你会发现露着的眼睛正以一个好看的弧度弯着。
“吃好了,好撑!不知道,会不会长膘?”苍凌侧着头说,“大哥,这都怪你,害我吃了两碗。”
看着周边的人都往河边走去,苍凌有些兴奋的拉起他的手,跟着他们走去。
这是一条小河,比起姹紫嫣红的淮河来,这里更有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河里各色各样的河灯托着烛火,带着每个人的哀思,随着水流,慢慢的静静的流淌着。
苍凌在一个摊贩那里买了个荷花型,点上了烛火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河里。
“大哥,你说这个河灯除了让人寄托哀思外,能不能承载愿望?”
苍凌说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你在干什么?”男子问,隔着面具的声音有些沙哑。
“许愿!”
男子面具下的嘴勾了勾,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安静的河面,燃着烛火的灯,让苍凌有种神圣的感觉,他忽然就记起一句禅语。
“愿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功德圆满,不伤生,不伤神,不伤他人,不自伤!”
“你这个愿望好像很难。”
“是啊,有点难。愿望嘛有点难度才要许的,能够马上做到的就不是愿望了,而是实情了。”
苍凌目光追随着那盏荷花灯。
我希望你能认出我是叶紫,我希望每天早晨睁开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微笑的俊彦,我希望你能每天晚上坐下来吃我做的晚餐,我希望你能永永远远的只牵我一个人的手,我希望能与你一起慢慢的变老。
心里越是这样想着,就越觉得酸疼。
男子看见他的眼角挂着一滴晶莹,执起他的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苍凌低着头胡乱的擦了一下眼睛,抬起微笑着说:“去哪?”
男子不说话,一提气,向河面掠去,一个旋转后落在了河中心的一条小船上。等在船头的艄公,撑着竹竿,船缓缓的向前驶去。
还在疑惑的苍凌,不一会就被河面吸引住。
河的两边都是亮着烛火的灯,船在行驶着,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那些灯在河里来回的飘荡,月亮映着河面,让苍凌有种身在佛境的错觉。
慢慢的河灯越来越少,河面变得宽阔。小船拐了一个弯,河的两边都是些一人高的芦苇,小船缓缓的进入这片芦苇群中,然后停在了岸边。
男子拉起苍凌跳下了船。
芦苇丛里,一明一暗的亮着光,所到之处,无数星星点点的黄绿色的萤火往上飘。
“那是什么?”苍凌好奇的问。
男子猛地伸手抓住一个,放在苍凌面前缓缓的放开。
“是萤火虫!”苍凌看着这个一闪一闪的虫子,兴奋的叫道。
萤火虫在男子手里停留了一会,慢慢的飞上了天。
苍凌的目光跟随着它,在他们的上空的,无数的萤火虫的飞舞着将他们包围。
“好美!”苍凌惊叹。
男子变戏法似得拿出一管萧,悠悠的吹奏。
轻柔的箫声仿佛是晚风裹身,又像是被柔柔的流水包容着。
风雅的萧声,漫天的萤火虫,温柔的月光,让苍凌的心沉醉着慢慢的沦陷。
他向后一倒,压弯了芦苇了,躺在上面,将手垫在脑后,看着繁星,萤火,吹着晚风,伴着箫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
不知何时,箫声停止了。
苍凌的嘴上突然覆上了柔软的,湿意的,温润触感的……嘴唇。
他惊讶的睁开眼,却被一双温暖的双手给蒙住。他的心被惊得如擂鼓,却又像乱了弦的古琴在错弹。
“唔唔”的出声,大哥这是怎么了?
空出的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蓦地,双腿被一只腿扣住,身体也被温热的躯体给压住。双手推着他,捶着他,却又无济于事。
细腻的唇瓣婆娑着他的唇,灵巧的舌,细细的描绘着唇形一遍又一遍,然后,一点一点的滑入他的唇内。
苍凌死命的咬紧牙关。嘴里还在“唔唔”着,大哥我是四弟。
男子也不着急,一遍又一遍的画着他的齿龈,吸吮着唇瓣。
莫不是,已经认出我来了?
这一惊,灵巧的舌突然侵入,挑弄着他的舌,在他嘴里打绕着圈。
苍凌满脑子都是被他认出来的震惊,呆呆的张着嘴,任由他在里面玩耍逗弄。
丁香小舌突然被含住,舌尖被吸吮,一会又被上下的逗弄。
苍凌只觉自己像吃了麻沸散,浑身瘫软,口腔发麻。目不能视物,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唇上。渐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也停止了挣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还上了他的脖颈。
“呼呼——”唇被放开,苍凌大口的吸着空气。柯其从来都不会这般吻她,也没有给她这种窒息的感觉。
“大哥——”苍凌想叫他放开手,眼睛被蒙住,让他有种惊慌的感觉。
“再来——”男子打断他的话,呢喃的声音,就像是落在耳边的蜘蛛,吐着柔韧的丝线,一圈一圈的将苍凌的听觉包围,吹在耳边的气息,麻了他的耳侧的皮肤,起了细小的疙瘩,也酥痒了他的心。
唇又被包围起来,这次不比刚才,少了份温柔和安抚,多了些热情和霸道。苍凌只觉得两人的身体越来越紧密,温度愈来愈高,自己像是要被他燃烧。两人就这样紧紧的相拥,唇齿相依,很久很久……
萤火虫飘飘绕绕的在他们周边,月亮微笑着。
“咕嘎嘎——”芦苇丛里响起了野鸭的叫声。
温润的触感恋恋不舍的离开,隧又飞快的啄了一下。
“回去吧。”男子拉起他。
苍凌两颊红的要滴出水来,羞涩的轻轻吐了一句:“好。”
两人不说话,手拉着手,静静的走。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苍凌心想着。忍不住抬起头,他专注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都是柔和的笑意。
见他正看着自己,苍凌红着脸,飞快的低下头。
为什么还戴着面具呢?苍凌奇怪的想着。
“大哥,为什么还戴着面具?”刚才并没感觉到冰凉的面具。想到刚才,苍凌的脸又红了。
男子不回话,抱住他上了船。
夜深了,河面只还散落着零丁的河灯。男子将他环在怀里,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苍凌看着河中月亮的剪影,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心里软软的甜甜的如同棉花糖。
大哥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说一句话?难道,他就没有什么可问的?
他有一丝疑惑。
下了船,两人手拉着手在静谧的街上走着。远远的看见‘淇和园’的两只大灯笼,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些人。
男子忽然转过身,挡在了他的前面,双眸深邃的如同夜空,望着他。
“紫儿,答应我,等着我。”
苍凌被那双眼睛蛊惑着。
“好。”
男子得到她的回答,双眼里盛满了笑意,向来着的路走去。
“大哥,子谦在那里等你。”苍凌奇怪的叫道。
男子缓缓的转过身来。
苍凌像被雷劈一样站在原地,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面具已经被摘去。希腊神诋雕像般完美轮廓,飞扬有力的剑眉斜挑飞鬓,凤目微挑,灿若星辰,英挺坚实的鼻梁,无可挑剔的优美唇线。让人舍不得离开目光。
事实上,苍凌根本无法移开。在他认识的人中,个个都是丰神俊朗,就是那个风王爷也是美得妖艳。可是,所有的人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男子看着他呆傻的表情,忽然笑了,无声的说着“等我”。
他的笑如星月般皎洁,睡莲般清洌。
等苍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可恶,初吻啊,来到这个世上的初吻就被陌生人给夺了。
苍凌懊恼的跺了跺脚
巍华他们看见了苍凌,远远的奔过来。拉住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激动的一把拥在怀里。
“四弟,你到哪里去,我们到处找,就差派出大哥的御林军了。”卫子谦四指握紧,朗声提醒道。
巍华像被虫子蛰了一样,放开了苍凌。
“咳咳——四弟,你让我们好找,大哥都快担心死了。刚才那是什么人?”
“是个好心人,和你们走丢后,我迷了路。碰巧他说他认识‘淇和园’就送了我一程。”
“四弟,你早些歇着吧。我等先走了。”巍华说完,仓皇的走了,他怕再多待一会会做出更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