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万物都是复苏的样子,而在这天地之间,看不到黎明曙光的,除了盲人,还有在残酷战争中失去生命的死者。
但终究,黑暗都要过去的。
战争开始时,第一个倒下的真理。
天狼国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灭国之灾来的如此之快。天狼国的皇帝还在高床暖枕里打着酣的时候,就听总管大太监连宫规都顾不了就急冲冲地破开了皇帝寝宫的大门,连滚带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天狼国皇帝大喊:
“不好啦陛下,大军、大军……军临城下啦!”
总管太监的声音就像一个刺耳的喇叭,不仅叫醒了天狼皇帝的美梦,也叫破了整个天狼的安详与宁静。
天狼皇帝从梦里醒过来,不知道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明白,亦或者他难以相信总管太监的话。总之,他鞋也来不及穿,揪着总管太监的衣领,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总管太监咽了咽口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似的,所以他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地:“陛陛陛下,燕军和、和枳禾的军队……已经、已经攻到天狼的都城了。”
“不可能!”天狼皇帝红着眼把自己金碧辉煌的宫殿全场巡逡一遍,首先确认自己所在的、所拥有的,还在自己眼前,“朝臣呢?那些大臣呢?”
“回陛下,所有大臣都已经在紫金殿外等候了。”总管太监的身子依旧微微颤抖着,但至少现在他逐渐冷静了下来,大太监已经开始了如何规划自己未来的路。
天狼皇帝自然猜不到他这些心思,他连侍女都没有召唤,自己快速而随意地批了一件外袍,就向着紫金殿急去。
紫金殿外,群臣乱做一团,叽叽喳喳地叫嚷着。文官责怪武将防守不利,武将反击文官只懂纸上点兵,两方争持不下,谁也不敢把这“灭国”的大罪揽到自己的头上。
不过,确切来说,天狼还没有被“灭国”;可是,从更确切来说,天狼也快要被“灭国”了。
天狼皇帝三步并做两步地跨进紫金殿,挥手示意各位大臣免去俗礼,屁股还没坐稳紫金殿的金銮宝座,就急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朕?”
方才还吵个不停的文臣武将此刻皆噤若寒蝉,没人敢做这个被打第一枪的“出头鸟”。
天狼皇帝气急,又只能按捺下性子,指着朝下一员道:“郭相士,你说!”
郭相士本来缩在后面,听到陛下首先点了自己,暗叫了一声“不好”,又不好违抗君令,只好硬着头皮,先是作了一揖,才十分为难地说:“回皇帝陛下,臣今夜入梦才半分就听得府中小厮回报说,天狼城外出了事。我这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急急忙忙地来宫里了,没想到诸位大臣也在。可是臣下实在不知实情,臣以为,李将军对这件事可能比较有发言权。”
郭相士把这烫手的山芋,不,已经不止山芋这么简单了,这简直就是一块火炭!这块火炭丢到李将军手里,李将军恨恨地看了郭相士一眼,只见郭相士已经偏过头去佯装不知,只得如实禀告说:“燕军联合枳禾的大军,攻到了……”李将军为难着,不知道改如何说下去。
“攻到哪里了?”天狼皇帝心里飘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连话语里也忍不住有些颤抖。
“已经……攻到城外了……”李将军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听到这话,天狼皇帝目瞪口呆,第一时间里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朝堂四野寂静如湮,尔后,天狼皇帝从座位上跑下来,揪着李将军,暴跳如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群臣惶恐所及,立马伏地求饶,李将军强压下紊乱的心神,将事情来龙去脉讲明:“昨天夜里,燕军从东来犯,本以为凭借几万燕军,天狼是怎么也不会到这般田地的,可是没想到,不止燕军,枳禾国的大军也从西边打了过来,两方夹击,我军仓皇迎战,最后全部溃不成军。”
天狼皇帝松开李将军,在大殿上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燕军不是要攻打枳禾么?怎么现在会和枳禾的军队一起?”
“据探子回报,一个月前,大燕的和亲公主受辱于枳禾太子,燕国这才派兵枳禾,枳禾兵力不敌,向我们天狼求助,天狼派了三万士兵去和枳禾汇合。可是没想到,枳禾国佯装和我们合作,结果内里,就把我们的三万士兵给……”李将军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他的脑海中仿佛看到了万千战士死于敌人刃下的惨状。
“大燕为何向我们发难?”天狼皇帝顾不得感受李将军此刻的伤春悲秋。
“大燕进军时,说是大燕公主被枳禾国压为人质时,西尔维娅公主派人毒杀了大燕的公主。”
“不可能!”天狼皇帝斩钉截铁地说,他黑白分明的眼因为怒意而有些发红,“西尔维娅在枳禾的大动作都要飞鸽请示天狼。毒杀大燕公主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没有我的指令,她肯定是不会做的。”
说着,天狼皇帝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自言自语地低喃:“难道是……”
“只怕西尔维娅公主……也已经……”
“天狼的内外国防呢?怎么可能攻得这么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天狼皇帝希望能从这个将军的口中,听到点不一样的消息,至少,会有点不那么坏、或者不会更坏的消息。
李将军又继续说敌方两军是如何一步步瓦解天狼军的:“燕军和枳禾军悄无声息地替换了我们派出支援枳禾的三万大军,又一路折返天狼,从内向外伏击。这次攻击来势凶猛,枳禾第一将军穆远之手中还有西北驻军的虎符,我们根本避无可避。”
不知是不是亡国的真相越来越接近,李将军也开始由衷地相信这个事实,他的语音又开始颤抖了起来,一面说着,眼里还泛起了泪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