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正浓时,忽然,穆远之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韩凌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腔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在他身上开出大片大片红色的花来,鲜艳欲滴。再看韩凌,她脸上一副得意而又释然的神色,她的唇边依旧挂着笑,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穆远之!穆远之?!快醒醒!”
耳边,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好像是……韩凌的声音?那眼前的这个韩凌又是谁?思考的短短一瞬,穆远之从梦中惊醒过来,自晕眩中复苏,额头上满头大汗,喘息着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只见韩凌手里握着毛巾,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小心地问:“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穆远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回缩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冷静了一会儿,才道:“公……公主殿下?”
韩凌嗤地一声笑出来:“怎么?昏迷了几天连我也忘记了?”
穆远之渐渐从刚才那个噩梦的余韵中清醒过来,方才的惴惴不安也逐渐消失,但一想到自己居然在梦中臆测韩凌,不由地脸又红了起来。
“你的脸好红,又发烧了吗?”韩凌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嘀咕道:“没什么事呀。”
穆远之往后一闪,躲开了韩凌的手,轻咳一声:“我没事,劳公主费心了。”
韩凌见他一副不愿和自己亲近,还老躲着自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你如今伤势见好,倒与我生分起来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你留在沙漠里,自生自灭!”
穆远之看惹恼了韩凌,赶紧解释:“公主误会了,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君臣有别,公主又是待嫁之身,臣恐怕惹人非议而已。”
韩凌愤愤然讥讽道:“惹人非议?那你我二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你当时怎的不怕惹来非议,如今又同我说这些,那岂不是你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穆远之掀开被子,强忍着不适,下跪在地。韩凌一惊,站起身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穆远之自知有愧于太子殿下,有愧于枳禾,若是公主心中不快,等平安护送公主回国,臣定会以身向陛下请罪。”
“你!”韩凌气结,手指着穆远之骂道:“你这姓穆的!简直就是块木头!你若是求死,我当初费心救你回来做什么。”说罢,韩凌一转身跑出了毛毡屋。
正巧白婶端着药汤进来,看见韩凌红着脸跑出去,屋子里是跪在地上,一脸茫然无措的穆远之,心里猜测是这小两口吵架了,于是劝道:“哎,你这才刚醒,怎么两个人就就吵起来了?夫妻俩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解不开的结,你说是吧?”
“什么……夫、夫……妻?”穆远之目瞪口呆,心想这应该是韩凌为了掩人耳目才编造出来的关系,站起身,又上下打量了下白婶,问道:“请问您是?”
白婶把药碗端给他:“叫我白婶就行。你们小两口之前受了伤,才被我家老头捡了回来。你不知道你媳妇儿对你有多好,她自己身上带着伤,还跑去危险的地方给你采草药。你昏迷的这些天,也是她一直在旁边守着,寸步不离地照顾你。有这么好的娘子,你要好好珍惜才行,有什么误会等会儿去和她说清楚,哄一哄也就没事了。女孩子家的心思我最清楚了,你呀,可千万别再惹她不高兴啦。”
穆远之点头称“是”,皱着眉,喝完了药后,走出了屋子。韩凌正坐在不远处的草堆上,瞭望远方的风景。
青绿的草原上,牛羊在自由地吃着草,湛蓝的天空,白云悠远寂静地漂浮着,微风拂过一草一木的声音,如同大自然的呼吸声。
秋水无尘,秋高气爽,在这个平静、告别缤纷凡尘俗世的一方天地里,人的心也能静下来,抛散富贵,忘却喜忧,万事随缘。
穆远之记得,韩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喜欢这样,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这样端然于岁月的一隅的状态,能把所有烦恼抛掷在荒芜的日子中。
穆远之走近她,略带歉意地叫道:“公主殿下。”
韩凌别过头,表示不想理他。
“这些日子多谢公主的照顾才能救回属下一命,远之愚笨不会说话,惹恼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穆远之口中做一个“公主”右一个“属下”的,摆明了要把他们的关系放在明显的阶级上。
韩凌心里有气,讥讽道:“你哪是不会说话呀,你是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是不愿和我扯上关系,敢情我一个大燕国的公主还让你受委屈了?”
“属下不敢。”
“你是不敢,你只是嘴上不敢而已,我还没嫁去枳禾,就要受你们枳禾将军的气。”
穆远之这可不知道要怎么劝这位气头上的公主了,两人原是患难之交,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大风大浪都撑过来了,如今却在等级上生了嫌隙,说话做事彼此间都有个结似的,无论怎么都化解不开。
穆远之也不回话,就这么站在韩凌旁边陪她一同看风景。他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侧脸,心里说不出的哀伤。他是将军,她是公主,他们之间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既定了,可他还是禁不住情字的诱惑,困在了感情的尘网中。刚才的梦,或许是一种启示,他们走得越近,就越危险。与其两个人都陷入命运交织的网里,倒不如现在就把网挣破。
等韩凌稍微气消了,穆远之才道:“公主,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好些时日了,我马上发信号给枳禾,派人来接我们。希望公主明白,若是公主有性命危险,臣就算拼了性命也会保护公主,这是臣的职责所在。也是为了边境的万千百姓。”
一边是职责所在,是为忠,一边是边境百姓,是为义。好一个忠义双全的枳禾将军,韩凌冷笑一声,在他心里,忠义都有了,唯独没有一个“情”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