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盯着黑熊的表情,黑熊的两只眼上都有很重的黑眼圈,整个人仿佛一下子瘦得缩了水。她只觉有一直锋利的勾子勾住心脏最柔软的那块肉,死死勾住直往下坠,一股腥甜的气息直冲喉咙,难以置信,她居然还能说出话来,而且冷静的吓人,她又问一次:“李鸿朗呢?”
“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他机械地说着,手上却一直维持搅拌的动作。可是有一滴一滴的液体滴进了粥里。
“李鸿朗呢!”她大睁着眼,嘶裂嗓子问。天地都在旋转,空气都是冰做的完全吸不进肺里。她只能大睁着眼,大张着嘴,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
黑熊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头柜上大哭了起来,“狼哥……一共死了五个人……身体都被炸没了……”
麦麦宛如一下子坠入一个黑暗的大冰窖,一瞬间铺盖而来巨大的痛到让她整个意识都麻痹了,她什么都无法感知。她只能张大嘴,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身体四肢头脑完全僵硬,“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麦麦宁可自己永远无法醒来,因为每一次醒来,痛觉就会复苏,那种痛楚是她无法承受的。孤单绝望充斥每根神经仿佛凶残的野兽不停地撕裂着她的灵魂,啃噬着她的心脏,她用尽了所有办法都不能阻止那种痛楚蔓延,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都不能摆脱噩梦的纠缠。任何方法,任何工具,都不能帮她实现。在灵魂即将被撕裂极度需要解脱时哪怕一把小刀,一根绳子,甚至一片玻璃的碎片,都会成为她的救命稻草。可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将她从解脱的边缘生生拉回深渊。后来她身边连一根救命的稻草都找不到了。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样去结束这种痛不欲生的生活?
她甚至觉得李鸿朗好残忍,他亲手将她带进天堂,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假如她没有到过天堂,坠入地狱时会不会没有现在这么痛?
她一直孤单着,并不觉得孤单多么难熬,可是当有一个人走进她的灵魂,又撇下她离去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无力承受这份孤独,更无力承受这种灵肉剥离般的痛。
他不在了,从此,她的生活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每一夜每一夜她都欲在无边的黑暗中窒息,将要溺死,可是,死对她来说也是件奢侈的事,每一个夜晚她都会被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强行按着,往经脉里注射那些液体,然后她会变得四肢无力,被迫的闭上眼。可是,即使在梦里,四周也是冰冷的黑暗,其他的感知早已麻木,只有痛觉是彻底清醒的,针刺一样充斥着每一个细胞。
这样渡过了生不如死的一夜又一夜。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冰冷的黑暗之中突然开出一道门,有一个高高的身影,推门而入,轻轻地走进来,她闻到了属于他的气息,她挣扎着想要醒来,可是无论怎样都睁不开眼。她感觉他渐渐靠近,在她的床沿坐下,他久久凝视无法开口,他缓缓靠近她,他终于拉着她的手,将她的手靠在自己的脸上,又伸手轻抚她的脸,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喉咙也在颤,他低声地对她讲话,一直讲,一直喊着她的名字,他弯腰将她抱进怀里,他浑身似乎都在微微轻颤,似要抱紧又不敢用力,害怕轻轻一碰她就会碎掉似的。
他俯下头,轻吻着她的脸,有一滴温暖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最后一句话,她听得尤为清醒,他俯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说:“傻麦麦,不要忘记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孤单,我一直陪着你,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在。麦麦,即使再痛,也不要忘记抬头。”又有一滴液体滴在她的脸颊,他低喃:“好好生活,不要让我这么心疼。”
他缓缓直起身,矗立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想要伸手去抓住他,可是她四肢像被什么捆住,无法动弹,她想要呼唤,可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缓缓离开,黑暗之中,那扇门又被打开,门外有一团耀眼的白光,就像电影里出现的天堂之光,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那团光里。
门再次被轻轻合上,她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有一点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了进来,越来越亮,那光是金色的,有一点刺目,她缓缓睁开眼,第一次发现四周并不是黑暗,她依旧躺在病床上,可是,已经黎明来临,旭日初升。
久违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被子上,带着一点暖意,她微微翕动睫毛,缓缓伸出五指,试图抓住一缕阳光,可是那橘黄色的光线却轻易溜过指缝,她的拳头里,什么也没有。她还活着吗?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李鸿朗他来过?她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是真,她突然惊觉,愣了一下,缩回手,摸摸自己的脸颊,那里果然有一点湿润,用手指沾了,放进嘴里,是咸的。可是,她的眼睛分明是干干的。自从那个噩耗降临,她没有流过一滴泪。现在她知道,原来,人痛到极处,是没有泪的。
可是,这滴泪是哪里来的?
她平静地坐了起来,不知是否是错觉,空气里居然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夹杂着硝烟的气息,那种属于李鸿朗特有的气息,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来过!对啊,她该相信他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丢下她,他会一直陪着她。就像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抬头,他就永远会站在那里。原来,她错了,她该好好活着的,不然,他会心疼。
“你会陪着我的,是吧?”她说,“尽管,是在另一个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