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心疼死了,她扶起柔宝,让她坐上轮椅,把她推出洗手间,不让她看见镜中陌生的自己,伊柔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低声啜泣,心里有太多惶恐与不安。
“柔宝,别怕,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叶医生不是说了,只要坚持做复健,慢慢会好起来的。会好的。会好的。不要怕,嗯?”
小魔女只能这样告诉她,对柔宝来说,那双白皙修长的美腿是很重要的,她是高台上发光发热的舞者,视舞蹈如生命。
“小魔女,你告诉我,我是怎么出的车祸?”
“那是一场意外,谁也意想不到的,乖乖的,听话,咱们先躺床上休息……”
小魔女柔声哄她休息,柔宝却一直摇头,她做了一个可怕的冗长的梦,醒来之后身体都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
汤臣硕敲门进来,见状,他二话不说地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他刚刚与叶诺勋讨论关于柔宝的病情,叶说,一切都必须慢慢来,急不得。
汤臣硕不知道柔宝记得多少,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受宠若惊的,想来她的记忆仍旧停留在以前,他尚未懂得如何爱她的时候。
伊柔慌忙地把手放在头上,她现在没有头发,光秃秃的,不好看。
汤臣硕知道她的心思,替她盖上了被子,他说:“你这样也不错。”
伊柔的五官精致,漂亮,天生美人胚子的她就是剃了光头也别有一番韵味。
小魔女看出了柔宝的尴尬,头发对于女人来说,就像是蔽体的衣物。
“柔宝,你的乔哥哥早就给你准备了这些——”
小魔女拿出几顶假发,全是乔尚耀带过来的,说柔柔妹子醒来的时候会用到这些。伊柔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伸出手,拿过来看了看,有长直发,波浪卷,也有清秀短发。
伊柔选了短发,正想戴上去的时候,被男人一把抢了过去。
“出院的时候再戴假发!这里没有人敢笑话你长得丑!”
这句话伊柔听着不舒服,她想自己这副样子肯定丑死了,别人看见她定是碍于男人的独裁霸道才没有说什么,她要戴,就要戴。
小魔女见她坚持,就帮她戴上去了,她也不知道柔宝记住了什么忘记了什么,看这情况,她对汤臣硕仍是有芥蒂的,这才不愿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晚上小魔女留下来陪柔宝,男人则有事回了公司。汤臣硕一走,柔宝就显得比较自在了。
伊柔最宝贝她的两条腿,以前伤过一次,她坚持锻炼,后来还上舞台表演,这一次车祸要比上次严重得多,但她没有放弃,不死心地问医生,如果坚持复健,她的脚还能不能恢复到像从前那样?
医生没有直接否定,他说他不能保证什么,但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
伊柔每天坚持做物理治疗,她希望身体能够恢复到像从前那样灵活有力。
小魔女在旁看着她做治疗,有时候总忍不住上前拦住她,说:“好了好了,不要再走了,你这样已经很棒了。”
伊柔扯出勉强的笑容,笑着说她还行,两只手扶着铁杆,又继续练习走路,她每踏出一步都像是立在刀尖一样,疼痛难忍。
“小魔女,我总算知道人鱼公主服下巫婆的药后,用尾巴走路是什么滋味儿。”
伊柔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跌倒了就站起来,听到她还有力气说出这种自我调侃的话,小魔女终是服了,没有再阻拦她。
在医院养病这段期间,乔尚耀和安子矜一起来过一次,敲门进去的时候,伊柔也不觉得有什么,安子矜那双桃花眼肆无忌惮地端详她的脸,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脸颊,笨笨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忘戴假发了!
伊柔急急忙忙地戴上假发,却弄歪了,乔尚耀戏谑道:“柔柔妹子,别戴了,你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现在这个板寸头也挺酷的。”
安子矜似怕伊柔伤心,亦附和道:“你不戴假发比较好看。”
伊柔尴尬地低下了头,如此才放弃折腾她的头发,安子矜给她带来了一把吉他,道是无聊的时候可以写写曲唱唱歌。
伊柔看见这把造价不菲的吉他挺高兴的,这是能够解闷的玩意儿。
乔尚耀摇了摇头,感叹地对安子矜说:“还是你了解柔柔妹子,咱哥俩还不如那把吉他呢!”
汤臣硕公司里事儿多,小魔女亦忙于考研,抽不出时间来陪伴伊柔,怕伊人在医院里独自寂寞憔悴,乔尚耀就拉着安子矜一块来了,怎知来了送了把吉他,伊柔就自顾自地玩起来了。
伊柔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车祸之后,她的记性变得很差,常常忘事儿。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伊柔疑惑地转过身,只见黄色小闹钟上贴的便利贴,写着“柔宝记住吃药一次三颗哟!”,她反应过来后,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药片,就着凉白开就吞下去了。
乔尚耀和安子矜亲眼看着她吃了药,过了五分钟后,她又再次打开柜子拿出药片。
“柔柔妹子,你干吗?”
“吃药啊!”伊柔倒了一杯水,无辜的眸子朝乔尚耀眨了眨。
“你刚才不是吃了么?”安子矜挑眉,这才发现伊柔的记性如此之差。
“我吃过了?”伊柔疑惑,发觉自己一丁点印象也没有,半饷又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伊柔会常常忘记一些东西,譬如刚刚做过的事情,隔几分钟就忘记了。有时候是刷牙忘记挤牙膏,有时候是重复吃药,有时候是忘记自己的脚受了伤,忽然就掀开被子想下床,结果当然就是从床上摔了下去。
伊柔再三提醒自己要记录每天的点点滴滴,迷失方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可这方法显然起不了多大作用,因为她又会忘记她曾经写过备忘,根本没有去翻。
这种隔三差五的遗忘有时会伊柔觉得挫败恼火。有一次伊柔把备忘录落在了室外的花圃,在病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小魔女进门就问了。
“柔宝你找什么啊?”
伊柔比划出一个长方形,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她在找的东西叫什么。
“玩具?电脑?镜子?笔记本?……”
“对对对!笔记本!就是笔记本!我忘记放在哪里了……”
两个人在病房里找不到那本备忘录,后来是护士在花圃那里找到了送回来的。
“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你落在花园了,我说柔宝,你也老得太快了吧,笔记本你还想不起来,要这么比划吗?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这样……”
伊柔听完微愠,她反驳道:“你才老了,当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的时候,肯定会有忽然想不起来的时候,你什么都能记住吗?难道就没有忘记的时候吗?昨天做过什么?前天做过什么?你都能记住吗?”
“干嘛那么生气啊,我只是开玩笑。”
小魔女觉得她反应有点过激了,随意地笑笑,也没放在心上。
伊柔生气地撅起嘴,像抱着宝贝似的把笔记本放在胸前,闷闷地说她要睡觉了,然后转过身,背对小魔女。
汤臣硕偶尔会在医院里过夜,伊柔对他有某种特殊的依赖,伤口在长新肉发痒时,总忍不住想去挠,汤臣硕总是黑着脸,无声地警告她不准乱动。
这时候伊柔就会去拉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这具疲软虚弱的身体所承受的痒与痛转嫁一些给他。
“我讨厌呆在医院里,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汤臣硕挑了挑眉,说:“等你好得差不多的时候。”
“我觉得我恢复得挺不错,我现在可以自己扶着墙走路!”
伊柔是真的很排斥那张轮椅,无论多么痛苦,她都要尝试让双腿站起来。
汤臣硕闻言,反攥紧她的手,心里又是疼又是气,她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你乖乖的,听叶医生的,在医院里多观察一个星期,确定可以出院了,我就带你回家。”
“这可是你说的。”
伊柔咧嘴笑,她喜欢听男人跟她说,我带你回家,这句平凡却充满温情的话。
“你还记得我们的家在哪里吗?”
伊柔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是莱姆小区暗香阁。”
汤臣硕的大手触了触她的脸颊,在额角处轻轻地抚摸,轻轻地问道:“柔宝,你到底还记着多少?”
伊柔垂下脸,低低地说:“我是不是记错了?难道那不是家吗?”
汤臣硕没有回答,他轻轻地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当那温热有力的大掌附在她的肚子时,他忽然开口说话,瞬间击溃了伊柔的心理防线。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里曾经孕育过我们的孩子……”
伊柔惊呆了,她的眼眸里迅速地凝结起一层薄纱,盯着汤臣硕,仿佛是在希望男人说的不是事实,而是玩笑话。
可是又怎么可能是玩笑话,她肚子上的这道伤疤至今还隐隐作痛,各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不可能是车祸造成的……
汤臣硕并没有深入去问,他只是稍微那么一提,然后替伊柔盖上被子,轻声嘱咐她快点睡觉。
汤臣硕认为伊柔是太痛苦了,所以潜意识里掩埋了那部分的记忆,他不希望她忘了小承熙,他可爱的孩子,在世上存活不过一天,来不及看到这个精彩缤纷的世界,作为父母的又岂能连他曾经存在的过去也都遗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