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了,可第一句话便是矢口否认,太子的确急于得到一个儿子,对于他这个东宫之主来说,皇长孙的问世的确会为他带来不少助力。
但绝不是这样,他的嫡长子应该是出自太子妃的肚子中,不仅是血脉延续的问题,更是牢牢牵涉住母系势力,让他在与蜀王的斗争中占据上风的利器。
可他久等不到皇帝的旨意。而这样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不仅不会带给他以上的好处,更会连累他为天下人所诟病。
太子的否认让长公主额角更跳,说道:“好,不管是不是,咱们当面把事情掰扯明白了,省的日后说不清楚平白的污了侯府的名声。”太子不置可否,他倒是也想看看这个程晚宜,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避开他的耳目,没有服下避子汤。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反思,仔细回忆后每次结束都是他亲自交代的心腹看着她喝下的药,只有慈恩寺的那一次,因为突然出了些事情,他赶回去处理,只草草交代,便让她就此钻了空子。
而更让人无语的是,就只有这么一次,便真就让她好运的怀上了孩子。
程晚宜虽然被捆住,不能有所动作,但她该交代下去的早就交代下去了,这个时候那些流言应该满京城都在疯传了吧。
她垂下眸子,看着丝毫不显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孩儿,你投了个好胎,娘不仅会让你堂而皇之的成为皇长孙,还会助你登上那至高之位,让天下为之仰望。
她的笑容愈来愈大,是透不过风的房间里闪耀着的狰狞。
“就算是女孩儿,我也要把她变成男孩。”疯狂之色从程晚宜的眸子中溢出,在昏暗的室内如同跳跃着的不知名的鬼火。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窸窸窣窣的有些杂乱。程晚宜收了笑容,轻靠在床棂之上,沉寂了所有的颜色和悲欢,如同石雕一般无声无息。那眸也平静起来如同清潭,哪还有一分的疯狂之色。
“吱呀”门被推开,阳光倏然流泄,映在那苍白的脸上,那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颇惹人怜。后者似有所感,微眯了眼。
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避开大多数人的,除了几个心腹的丫鬟,其他人只知道府中戒严是发生了大事,可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虽有各型各色的猜测,总不得证据。
因为程晚玉马上就要嫁为人妇,长公主便特意没有让她避开,待到她为人妇,毕竟是要以主母身份主持中馈的,这种事情还是见识见识积累点经验的好,也省的到时候慌了手脚,让夫家挑理。
自然,程晚清也没有避开,跟在程晚玉后面安心做她的陪衬,她怕麻烦,却从不怕做陪衬。因为正是那没人注意的角落,视野才可以清晰到可以看清楚所有她想看清的东西。
长公主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眸冷如冰,:“程晚宜,你口口声声的说孩子的父亲是太子,现在人我已经给你领来了,今儿就把这事给我掰碎了说清楚,别存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否则那碗里是双倍量的红花,你该知道后果。
那是除了胎儿,能将娘的命也一起拿掉的药量。
程晚宜的声音很弱,甚至有点断断续续,“母亲,谢谢你养育了晚宜这么多年,便是让晚宜死上十次,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可是此身清白不容污蔑,更不想让世人认为晚宜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有些话晚宜想单独和太子谈谈,不知可否允许晚宜任性一次,让太子单独留下。”
长公主一愣,直接便想出口拒绝,怎料太子却道:“那有何难,既然程姑娘一盆脏水都泼下来了,本太子也不怕多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那冷漠无情似乎是镌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打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负责,甚至连利用都那样的不假辞色。
程晚玉皱眉,她看的清楚,不管程晚宜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太子殿下都绝对没有认这个孩子的意思。
那后果,她已经可以想象。
长公主听太子如是说,也只能带着人先下去,屋内归于沉默,过一会儿似乎有极淡的声音传来,徐徐的如同清风,丝毫没有众人臆想中的剑拔弩张。
只是具体说了什么,却是没人能听的清楚。过了好久,长公主眉间甚至出现了不耐,皇太子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姑母,照顾好她,我这就进宫请命,给她一个名分。”
一句话说的没有不忿也没有暴怒,甚至连眼神都是无波的平静,可却让所有人瞪大了眼。
长公主气得没了气度,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你确定?”
太子点了点头,“姑母,这是皇长孙。”
“呵呵,这可是未知之数。”还有一半可能是女娃呢。长公主语气不善。太子却是讽刺般的勾起了嘴角,并未作答。
待到太子离开,知晓此事的人几乎全部炸开了锅,太子刚一来的态度她们都是看在眼里呢,心里不是不为这个四姑娘默哀的。甚至有的见识多点的婆子已经预想到了她接下来会不知不觉暴毙的下场。
毕竟但凡是这些贵族或是些有名望的富庶之家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总会想出这么没新意的办法来遮掩,越遮掩,反倒越成为笑话。
长公主一口气憋闷在心中不得已纾解,但就如太子所说,毕竟有可能是皇长孙,她还真不能像别家那么处置。
遣散了所有人,又派了好些人将这院子围了起来,程晚玉和程晚清也各自回去。如果皇上真的准了,虽然不会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但若是确定是男孩儿,这良娣之名是绝对少不了的。
长公主已经开始头疼了。毕竟是丢人的事,总不好大肆操办,更何况还有程晚玉的婚事。
程晚清并没有陪程晚玉一起回聆音阁,而是回去了沁雪园,打发了子衿子佩去烧些水沏茶,程晚清关上了门,也压上了窗沿。
“出来。”程晚清懒懒一坐,对着也不知道是哪喊道。
宇笑嘻嘻的从梁上翻了下来,自然是知道程晚清唤他做什么,也不卖关子,直接便道:“那程四姑娘,真是好缜密地思维,好强力的手段。”
宇发出那种啧啧的感慨,想到刚刚的情景依然心有余悸。宇的轻功虽算不得绝世无双,但躲过这些个笨侍卫的眼睛还是很轻松的。
程晚宜再聪明也想不到她以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谈话早已一字不漏的被宇记在了心中。
宇怕转述会出现偏差,便将程晚宜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下来。程晚清越听越心惊,黑眸眯起,透着丝丝缕缕冰冷的光芒。
太子一开始的确没想要这个孩子,可程晚宜却不提孩子,只说朝堂。皇朝祖制,立太子的同时都会同时指立太子妃,只有他是一个例外。
皇朝祖制,封王之后满十六岁要前往封地,非诏不得回京,只有蜀王是个例外。
这两个例外造成了如今朝堂泾渭分明,互成对立之势。紫薇殿中这样那样的星象虽被隐瞒了下来,可帝星暗淡,国事堪忧这八个字一出,任哪个皇帝都会在子孙血脉延续上下工夫,让皇朝有后,可皇帝毫无此意。这又是一个例外。
程晚宜说话的时候很轻很淡,不疾不徐,太子的脸却是越来越黑。程晚宜就差没说出那个结论,皇上根本就不想让你有儿子,你最大的对手不是蜀王,而是龙椅上的一国之君。
程晚宜还说,蜀王和太子都是正当壮年,可是皇上却也不是垂暮之年,在二人之后还有一个十七皇子,自出生便得无数荣宠,五岁封楚郡王,同年升至楚王,次年徙汉王。
而汉王今年八岁。若是十年后,又当如何?就算皇上耐不住那些朝臣进言给你立了太子妃,一国之君耍些手段让你的太子妃永远生不出孩子又当如何?
一个不能下蛋的女人能维系母系的力量?那只是一个笑话,若是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候,女人永远都是那棋盘之上毫无疑问的弃子。
她一步一步的击溃着太子的心里防线,那护国寺的紫薇殿到底根据星象做出了怎样的预言无人得知。
但太子知道的是,皇上本欲给他指婚,就因为紫薇殿传来的消息让他放弃了那门婚事,还有林家灭族的内幕,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都与那紫薇殿的预言有所关联。
如果林琬是天煞孤星,那遭罪的也应该是蜀王,关他什么事?他一直为此愤愤不平,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么多年朝堂似乎已经因他和蜀王二人的对峙陷入了僵化,所有人似乎都忘了,皇子并不是只有这么两个。
听完宇的复述,程晚清不得不为她赞一声,真是好手段。深宅庶女竟有如此眼界和心机,或许这就叫做天赋,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