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雪并未作出何等反应，只是淡淡道，“你说吧，既然知道做不成陌路，何必还去逃避。”
柳儿心下有些不忍道，“姐姐，当日大公子曾经立下誓言，若是姐姐确是被冤枉，那么就会挖去自己的双眼来自愧。姐姐下葬之时，大公子竟真的当着皇上与二皇子的面剜去了双眼，成了……成了废人。”
祭雪眼中终是有了些异样，半晌，盯着冰凌和谁，低声呢喃，“果真……剜了么？”
柳儿点头道，“真的，老爷也辞去官职，远走他乡。说是辞去官职，倒不如说，他已做不了官了。”
祭雪心中自然知道，他定然是做不了官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自己最爱的妻子都被皇家害死，他还有何颜面留在朝中？可是，柳儿的话，却将她打入了冰窖，久久不可回神。
“据说……老爷疯了，谁也不识得。口中唯有‘女儿’二字，与大公子二人相伴离开了京城。”柳儿眼中有了泪，咬住下唇，哽咽道，“柳儿知道姐姐此时不想听到他们的消息，但是，毕竟他们是养大我们的亲人，所以柳儿斗胆说了这些。”
祭雪身子微微动了动，只觉得眼前有些灰暗，闭着眼睛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睛。
在她抱着死志在朝堂上揭穿皇帝的阴谋的时候，她早已想到朗家终是走到了尽头。也知道，朗明与朗夜风会自惭一世，却没有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若说对亲情没有一点点希冀，那是骗人的。梦中想过多少次亲人相聚无人知道，更无人知道她在知道自己的事情后，那绝望的心痛。可是，此刻，想要将那悲惨的过去抛却是如此的难。让她只记住那过去的痛苦，也是不容易。
她，该如何？
“那么，昨日的消息是什么？”祭雪嗓子有些沙哑问道。
柳儿心中酸涩，她自然是知道这些事对于祭雪来说是如何的打击。当初认出她的时候，祭雪没有问过任何关于朗家的事情，更是极力回避，就是不想面对那过去的伤痛。而此时，她逼着她面对，心中也是不好过。
可是，若是最后再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只怕，她会留下这一生的遗憾。
“他们，此时在狼军中。据回报说，七个月前，狼军不但易主，而且还出现了一个军师。这个军师是个盲人，带着一个疯子。但是，这个盲人，确是很有才华。也正是他与狼王相互谋划才让狼军走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真真是个让人苦涩的消息，祭雪心中苦笑。莫非，她与他们永远要在不知名的情况下做敌人，直到最后两败俱伤，然后痛的铭心刻骨，绝望的无路可走，再依靠着死亡来解脱么？
“昨天……昨天我去看了看，真的是他们。”柳儿低下了头，低声说。
祭雪没有责怪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那汹涌的冰凌河，就那样站着。一如当初她跳冰凌河时，那般的孤寂，甚至孤绝。
回到草屋的时候，高晰已等在草屋内。
祭雪心中明白他为何而来，只是说道，“明日，冰凌堡的事就拜托你。”
高晰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那周身的阳光宁和之气并未减下去，只是其中多了些许的黯然。
“我自知让你忘记他，那是对你们的感情的亵渎。所以，我不求你能够走出那段感情。也不求我能够在你身边，融进那段感情。但是，我希望，我能够……能够看着你，幸福。你可明白？”
祭雪愣了愣，差异的看向他。
高晰苦笑一声，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自然也不奢望你能够忘了他，但是，既然你我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想，希望你能够面对一切，只有如此，你才会再次得到幸福。”
祭雪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一直都是知道我的。正是我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我才如此的回避，躲藏。不敢认柳儿他们，不敢在冰凌河畔喊叫他的名字，不敢在夜里思念着他。我怕痛，怕我忍不住想要随他而去……”
高晰看那明艳的脸，此刻却是灰暗了许多，忍不住心酸。
他知道自己永远做不进那段美好的感情中，那段流传在民间的感觉是如此的唯美，动人，让世间传唱。他为她，葬身冰凌。她为他，半日醉葬冰凌。
但是，他只想着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只望有一日，她可以真正的走出那段感情，至少，有自己的幸福。
“明日，我可以去跟你喊魂吗？”高晰轻声问道。
祭雪摇了摇头，“不要去了，我不想……”
“你不想让我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么？”高晰回得急，夹杂着火气。
祭雪差异看着他，心中却是多了些内疚。许是她的龟缩，当真是伤害了许多人。她的念念不忘，伤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人。
“在他的面前，我永远是透明一般的。他永远能够看出我的伪装，无论我是江湖侠客，是相府小姐，是流氓乞丐还是无关路人，他总是能够一眼看透。所以，我永远在他面前，没有伪装。无论是我的情还是我的人，我从来不在他的面前伪装。所以，即便是明日，我也要让他看到我真实的一面，让他即便是走在了三生石旁，依旧看得到我的样子，即便是下一生，下下生，我依旧不能让他忘了我。”所以，狼狈也好，痛苦也好，她只想给那一个人看。
高晰苦笑一声，果真，这一生，他连看到真实的她的机会也没有。她，终究是拒绝了所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