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伊人离去的寂寥背影,孟佐的眼底荡漾起一层蕴气,染尽了双眸,竟又不禁咳出声来,一旁的浅沐泽赶紧上前扶住他走向床榻边躺下,前往煎药。
躺在床边,倚靠在枕头上,脑海里依旧是方才贞儿离去时眼里失落的神色,以及离开的颤抖背影,那分明是自己心爱的人啊,可为何自己竟要这般伤她?
只因为,只因为她与她有着相似的容貌,只因为自己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还是因为她注定是那个称之为自己前世的人,福临未来的妃子?
怕是,都有吧。
心中所想脑海所思,感受到心间的抑郁,孟佐喉间一阵轻咳。断断续续却未间断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潜龙居内响起,居外窗檐下贞儿正悄悄透过雕木刻花的檀木窗看向里屋,虽看不见孟佐虚弱的面容,却能够闻之此时此刻的他正忍受着怎样的伤痛折磨,心莫名悸动,踌箸片刻过后依旧匆忙离去。
“谁?”浅沐泽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门边,探出身环顾着潜龙居外,除却落叶飘零的白梅树外,就剩下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哪有什么人。
那方才耳边察觉到的脚步声又来自于何处何人呢?
幸许是自己多虑了,浅沐泽折回屋内,端起搁在桌边的药碗轻吹着,起身走至床榻边递送给倚卧着的人,低声轻唤:“主子,该喝药了。”
咳嗽声已然停止,孟佐的脸色看上去依旧没什么起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浅沐泽的心中略微担心,担心他的伤势,更加担心这段本不该有的爱情,以主子以往的性情绝不会意气用事,更何况是伤神伤身的事情,可现下他竟为了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董鄂涴贞以血为引成药去救一个素未蒙面的人。
顾虑的神情尽数被孟佐看在眼底,他深知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年代有着需要去完成的责任,但董鄂涴贞倔强不屈的容颜总在脑中梦萦,总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神似自己心中想要寻回的那个女子,苏秣。
“主子?”望着孟佐神游的视线,沐泽猜定他此刻心中所想定是有关贞儿,人非草木,这一点浅沐泽并非不清楚,只是如今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无关感情。
一口珉尽碗中药,苦涩入喉,双眉不禁微微皱起,孟佐随手将碗搁在一旁,想起方才沐泽追出屋的一幕,疑虑顿生:“沐泽,方才我这潜龙居外有人潜藏?”
“回主子,确实有脚步声,但兴许是沐泽疑虑过多了。”拿过一旁搁着的药碗走进里屋,浅沐泽没有过多的话语。
缓缓躺回温热的棉被中,孟佐微闭着双眼,回想起那日初到这个陌生的年代,遇见上如今让他为之心动的女子,心间一阵温热,笑意韵化在唇边,带着淡淡的苦涩。
一别竟时隔三日,这一天的太阳比任何时候都要艳丽,渐入三月的气候亦变得宜人些许,微风拂面而过感受到一丝的凉爽。
刚刚踏入这三千后宫,贞儿便感觉出了与往日的不同,处处张灯结彩与凡间嫁娶新娘相差无异,问过了一旁忙碌端碟的宫女才得知原是大赦天下之日。
“姐……”轻唤一声便入了寝宫之内,环顾偌大的宫殿,贞儿却未能见着董鄂宛如,心头顿生一丝疑惑,走出殿外。
拉住一侧走过的宫女,贞儿不禁问道:“有看见宛贵妃么?”
只瞧得那宫女手微遮掩上口,禁不住微笑:“今儿以后就是咱们的董鄂皇后啦,今日便是给办册封仪式呢,这会儿兴许是在皇上那边呢。”幸许是察觉自己多话了,小宫女匆忙离开在贞儿的视线里。
“册封大典,册封大典……”嘴里轻声重复着这一句话,贞儿心里又想起了那个已故之人,自己心里深爱的男子,“博果尔,若你在天有灵,会安息吗……”
这一句话刚巧落入迎面而来的人耳里,孟佐与之擦身而过,看尽她眼中的黯伤与失落,还有那一抹淡淡的恨意。
长廊拐角处45°的方向孟佐将手中的东西交予了身后随行的浅沐泽,转身追上了消失的身影。
“公子……”沐泽掂量着手里的药什,眼神中的神色恍然而过,略带不安,近来自家主子与董鄂家的小姐虽是越渐疏远,可似乎总有理不断的情绪牵扯着这两个人,若即若离。
浅沐泽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自私的,正好比此时的他,一心一意只想要完成临行时苏教授交代的任务,寻回苏秣与前世信物。
苏秣,想起这个记忆深处的名字浅沐泽的唇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同孟佐一样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用情极深之人,而俩人不同之处便在于他浅沐泽够狠,为了顺利完成任务甚至于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放弃爱情。
轻嗅着手里的药什浅沐泽继续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华佗再世并非虚造,仅凭闻上一闻浅沐泽便已知晓今日主子奉承予当今皇上册封帝后的贺礼是什么,嘴角边的笑意愈渐明晰。
石刻雕塑边,迎春花悄然盛开,青翠的竹尖裸露在早春的艳阳下,石砌而成的桥段上,董鄂涴贞依附桥栏边而站,望向清澈见底的一泊清泉,鱼儿们在泉水中嬉戏追逐着啄食,自由自在的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笑意渐露。
正是这一抹微笑撞进了孟佐的心坎,自从那一次街边酒家客栈偶遇,至如今皇宫中几近每日的相见,他却从未见过她微笑,哪怕是淡淡的一抹笑容也从未渐上面容。却未料原来她的笑有毒,若曼陀罗之般毒深溢心,一旦遇见便不可自拔。
正当沉迷于这般温暖的笑意中,淡然的微笑渐渐消失在贞儿的侧颜之上,取而代之的是源自于心间的恨意,眼神也越渐深邃,下唇被牙齿咬出的痕印清晰可见。
却不知这样的她,令人心生怜惜。
双手自背后交错叠放,轻声迈出脚步,原先本可以三两步便可走至的桥落,孟佐却花了整整分多钟才缓缓至董鄂涴贞的身侧,视线随之落在静谧的湖面,弹指一挥激荡起圈圈的纹路波花,惊扰了嬉戏的鱼儿,纷乱逃跑。
“是你?你在干什么呀!”一句话足以表达贞儿心中的不满,看着纷乱游走别处的鱼儿,心中莫名拂起一丝不悦。
“为什么整日愁眉苦脸?就因为你姐姐今日即将册封为后?”答非所问,短短话语间孟佐已经走到了身侧,距离不到一拳之遥。
“孟公子,别人的私事最好别管,更加不要妄下猜测!”留下这么一句话贞儿猛踩身边人一脚,匆忙离开在他的视线中。
脸上的笑意显现,对于董鄂涴贞孟佐的心里越发好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为何福临册封帝后她却如此不悦,难道她爱他,那她眼底的恨是什么?恨他,那为何又留在这深宫中?只为等待机会下手?
不解,困惑,疑虑顿生。孟佐一拂衣袖,不再去顾之贞儿,而是顺着折回的路直径走向了乾清宫。乐曲宫调已在耳边,今夜这宫中定是热闹非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