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什么意思?”他静静地问。
颜非梵没吭声,将门打开,让他进来。随即到1楼卫生间的储物柜里拿了条干净的浴巾给他。
四月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潮湿的天气令人很难有愉快的心情。
盛麒蹭了鞋,就站在门口擦头发。他的衣服已经湿透,水一直在滴答滴答。暗红色的地毯描着“恭喜发财”几个金色的字,有水滴沿着金色字的凹痕,淌得很欢快,没一会儿便凝成一块小水渍。
颜非梵看他没有进来的意思,又到书房的衣柜里翻了件标签还没拆的男式衬衫给他。
盛麒一开始没接。
“换了再说吧。这种天气,铁人也会受寒的。”颜非梵笑着劝了句。
盛麒这次接了衣服,径直往卫生间走去。
颜非梵唇角一扯,到小客厅那边的吧台找了生姜粉,冲了一茶壶。
今天君羿带着团团和梁言宁宁他们一块儿去君悦0楼观光台看雨景,现在还没回来。她因为早上受了点寒,就没出门。颜非梵漫不经心地将生姜茶倒了两杯,摩挲着自己的那杯,思考起盛麒失魂落魄的原因。
三个多月前,阿绿有提过她们也许挺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然后盛麒一个体检就检查了三个多月……两者之间应该有一定联系吧?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什么意思?
盛麒为什么要这样说?
几个可能闪过脑海,颜非梵一一思索最大的可能性。
卫生间的热水器响起,颜非梵勾了勾唇,将盛麒的那杯生姜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继续喝,给他新斟了一杯热的。
十分钟过去,盛麒穿着君羿的新衣服出来了。脏衣服没拎出来,但他左手拽着一张纸。已经一身清爽的盛麒坐到颜非梵对面,端起她新倒的姜茶,慢慢喝着。
视力很好的颜非梵瞄一眼那张纸。几乎有一半的字被雨水泡开,模糊得像个被打肿的胖子,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但还有一半能分辨出来。
“诊断”、“结合率低于狮和虎”、“极难X育”……
极难……颜非梵收回目光,“好点了么?”
“嗯。”盛麒一口喝掉剩下的姜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其实,变异后的他,连温度变化都不太能感受到了,一口姜茶和一碗姜汁,他或许也觉得没甚差别。他就是这样的怪人啊。
手里的试验单是他花了好几个月才弄出来的。
他没敢去卡萨布兰卡的颜卿那儿,他知道连钰已经对他有意见,而颜卿又是半个绝色的人。他挺担心颜卿一针麻醉药打进去,他就再也醒不过来的。离开反恐队后,他能找的可靠的医生只有数年前他曾经救过的一个老中医。那位老中医是个隐士,很厉害。给他检查身体时处变不惊,对他的体质几乎没有惊诧和恐惧。
为了把身体状况彻底弄清楚,他陪着老中医在山林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然而,一出山,他遇见的却是绝色无情的追杀。
用催眠得知的结果是:上层下了死令。
他皮再厚,也躲不过密集如雨的子弹。逃到现在,才逃到这里。于他而言,这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所以来了这里,R市唯一的净土之地。躲过鸿门的暗哨后,他突然很想和人聊聊天,他知道心底陌生的情绪叫做,寂寞。颜非梵是个不错的聊天者,上次被说了个狗血淋头,回去后才幡然醒悟。站在她的立场上,她那些有点伤人心的话却是对阿绿最大的维护。不过盛麒还是觉得——
“表姐,我和阿绿还是有希望的。”
曾经他以为未知就是探险,刺激疯狂而好玩。可随着时间带走一批批的战友,他才慢慢明白——他们,身为反恐队精英的他们,肩上扛着的总是最最大义凛然的责任,履行的却是籍籍无名的义务。
如今,未知的体质,未到的将来,盛麒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颜非梵听到这句话觉得挺好笑。一个半小时前还是个落汤鸡的男人,一下子变得希望满满,这种反差,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
“原因呢?”颜非梵望了眼病历,抬抬下巴。
“就是有希望。医生没有说死……我还是觉得只要够死缠烂打,她可以被我拥入怀中的。”盛麒慢慢说着,苍白的脸露出微妙的笑,“她说过,她不会爱。但,我想她的意思应该是她还没学会怎么认识爱情而已。”
“表姐,你会把她的下落告诉我的吧?”
让颜非梵眼睛一热的是他的表情,和团团有点像,纯粹干净,可她知道,那背后是阵痛的忧伤,甚至是绝望。
他的悲哀,不在她,也不在阿绿。
“颜水落的大学念商学。”颜非梵说了个突兀的话题,微微一笑,“小姨鼓励过我,让我要认真学习天天向上。她跟我说,她做的兼职没一个跟专业对口,也没一个比专职挣钱。”
盛麒:“呵。”
“既然你有希望。”颜非梵顿了顿,“我也没权力阻止你追爱。我也觉得阿绿只是不懂爱,不是不会爱。她对小钰那么好,对皓辰也温柔,她现在的冷漠也许只是因为上辈子当了个六翼的天使。”
盛麒眼睛微亮,“谢谢你的祝福。”
“……”颜非梵无言以对。
盛麒顺手端了小电炉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姜茶,笑得像个温和的贵族,“那就拜托表姐当一次月老系红绳了。”
“在这之前,我得问过她的意见。”颜非梵有点儿无奈了。
大概是放下了心里的担子,盛麒开始说别的话题,“你还记得我姐家的小茶么,你在海洋馆救过的那个小姑娘,她和皓辰一样大。”
“嗯。”颜非梵微点头,“救她的不是我。”
“是阿绿?”
“嗯。”
“既然如此,我就代小茶以身相许好了。”盛麒的红棕色眸子顿时像日本桂离宫门前的大红灯笼,闪着细碎的光,笑容更加纯粹。
颜非梵扶额:哪位看客见过舅舅替外甥女以身相许的?(未完待续)